正文 第五十七章 新仇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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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有些昏暗,背后缓缓闭合的门更是将大部分的光遮挡在了外面。白薇卿与秦云崖转过屏风,便看见端坐在正座上的厉太后。她穿着越国王室最正式的礼服,以最标准的上朝姿势跪坐着,双手搭在腿上,表情高傲而威严地看着正在走近她的两个人。
白薇卿将手搭在秦云崖的手臂上,借着他的力道走进前,站在距离厉太后只有几步的地方。
“你终于来了。”厉太后平静地开口,丝毫听不出语气之中的带有任何感情。
白薇卿微微一笑:“你当年应该斩草除根。可惜,你对我娘亲的恨太深了,深得逼死了她不够,还要让她的女儿继续受折磨。”
“哼,哀家仍旧是赢了。蝶变是无解的奇毒,白妃她牺牲了自己性命也要保住的女儿,终究连妙龄年华都活不过。哈哈哈。”厉太后仰天大笑了几声,声音在空荡荡地大殿里回响着。
“无妨,能亲眼看着你将先王的江山毁了,我就算是死也能够瞑目了。”白薇卿面上仍旧保持着清浅地笑意,“太后,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十几年前先王驾崩之时,你曾放言要继承先王的雄心壮志,让越国更加强大。”
厉太后猛地收住脸上的笑容,狠狠盯着白薇卿。
“你这狼心的叛国者,竟然私通敌国,引狼入室。”
“叛国?呵,太后莫要忘了,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白薇卿的笑意也渐渐地落下,她向前走了几步,俯身双手按在厉太后面前的茶几之上,与厉太后对视。
她目光凌厉,隔着面具如同利箭一般落在厉太后的目光中。那股英气逼得人不敢直视。
厉太后也盯着白薇卿。这就是她的女儿,那个用尽了心血却从没有赢过的人的女儿。
“是你自己的儿子不成气候,先王才起了废立之心。你却在先王驾崩之后将这笔账算在了秦侯爷的头上。秦家乃是越国肱股之臣,你对他们做了什么?秦侯爷与长子秦逸哥哥俱是被你逼死在疆场之上的。”白薇卿豁然直起身来,俯视着厉太后。
“是他们对抗突厥不利,依先王定下的军法,丢失城池者,当以死殉城。”厉太后气定神闲地冷声回答,“呵,罢了,如今情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一派胡言。”秦云崖朗声呵斥道。“当初若是救援能够及时赶到,我父兄何至于败走?而且,那一战本就存着重重疑点。分明部署只有溧阳知晓,何以被对方窃取了去?”
厉太后有些疑惑,但那神情也不过只在她面上一掠而过,而后她缓缓地露出了然的微笑来。
“你猜到了吧?”白薇卿在一旁冷声道。“他不愧是你的儿子,虽然看起来无害,这背地里的手段还真是比谁都狠啊。他以为除了秦侯爷,就能够放心地坐稳他的王座了。殊不知,越国多年征战,有大半的功劳是秦家立下的。秦侯爷不说,但不代表没有。”
“哀家念在这些功劳已经法外施恩了。”
“你指的是给了云崖师兄一个第一护卫的闲职吗?”白薇卿的手指在另外的手指上点了点,“太后还真是对得起先王啊。只是如今这江山已经归了昭国,怕是先王现在正在下面等着太后,和你好好算算这笔账呢。”
“你住口!哀家这么多年为了越国殚精竭虑,不负先王所托。是你,你私通敌国才导致我越国王族丢了大好的江山。”
白薇卿含笑听着她的话,而后淡笑道:“若你当年没有逼死我母妃,我何至于因为要对付你而不惜毁了越国?你只该怪自己当年没有连我一起杀了,贪图那一时对我娘亲报复的快感留下我,而且还将我培养得如此好,我才有机会做出这等惊天的事情来,不是吗?”
“你胡说。”
“是与不是你心里最清楚。厉太后,你真的对得起先王吗?秦侯爷曾经说过,先王虽然宠着我娘亲,甚至想要立我娘亲为王后,但却从未想过百年之后将身后的越国托付给我娘亲。因为我娘亲的心太软了,她做不成大事。连先王都不得不承认,在做太后这一点上,我娘亲不如你。”
“呵,在他的眼里,那狐媚子竟也有不如我的地方吗?呵呵,真是可笑,可笑!”
白薇卿的牙狠狠咬了一下,面上分明已经露了怒气,但到底还是忍了下去没有发作出来。
“秦侯爷从不说谎,尤其是替你这种人说话。但是,你辜负了先王的信任。越国自先王驾崩之后一日不如一日,你的儿子也不过是个酒囊饭袋,只会一些阴谋诡计,却毫无治国之才。”
“王儿他……”
“本来他也可以靠着手足兄弟的帮衬一生做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越王。只是可惜,他的那些兄弟都被他的母后一个一个地赐死了,甚至不是除籍。先王的血脉一点一点地全部葬送在了你的手里。先王重家国,如今他的国已经易主,而他的血脉也已经全部消失。厉太后,你还敢说你对得起先王?”
“不……你说的不是真的……不……哀家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先王的江山。那些血脉,那些贱种身上流着的血参杂着他们母亲的低劣的血,不配成为先王的后人!”厉太后忽然冲着白薇卿大声叫嚷起来。
声音一遍一遍地在大殿里面回荡着,凄厉尖锐得让人脊背发寒。
白薇卿冷笑一声:“这话,你去和先王解释吧。希望九泉之下,先王能原谅你杀了他的儿女,丢了他的江山。”
“不……不,他不会原谅我。”厉太后失神地冷静了下去,口中轻轻地道。
“的确不会。”白薇卿向后退了两步,眼看着双目无光的厉太后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气。仿佛在眨眼之间苍老了下去,身体不堪岁月的重压最终垮塌。
白薇卿转过身来看着秦云崖道:“我们走吧。”
秦云崖有些不解地看着白薇卿,又看向厉太后。旋即点了点头,伸手扶住白薇卿的手臂,两个人转过屏风,将门缓缓打开之后再次闭合。屋中恢复了昏暗,唯有那曾经不可一世的人在其中沉默。
秦云崖和白薇卿站在台阶之上,秦云崖道:“我以为,你会杀了她。”
白薇卿笑了一笑道:“云崖师兄觉得我太仁慈了吗?”
秦云崖想了一想,回答道:“至少她还活着。”
“可是,她已经生不如死,甚至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了。”白薇卿回过头看着紧闭着门的宫殿,继续道:“从此之后她大约也不会走出这里了,余生她将会陷入与自己的不断辩驳之中,没有结果,没有胜负,也没有尽头。”
“嗯?”秦云崖不解。
“云崖师兄,她这辈子最重视的不是权力,也不是她的儿子,而是先王。先王驾崩之时虽然你我年纪都不大,但是你应该记得的吧?先王勤政,也很喜欢我们这些后辈。”
秦云崖颔首:“自然记得。”
“可是,厉太后的嫉妒心毁了这两样先王最重视的东西。她现在觉得自己没有脸去见先王。可又不甘心在终于放下了江山重任之后仍然不能见先王。”
悔恨,懊恼,内疚和孤独将会纠缠在一起,拧成一股坚韧无比的绳子牢牢地将厉太后捆住。她越是挣脱,那绳子越是会渗入骨肉之中。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白薇卿微微弯了弯嘴角:“怕是连死她也不会瞑目。云崖师兄,你仍旧觉得是我太过仁慈了吗?”
秦云崖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倒是台阶之下传来林墨染的声音:“你到底全了她的性命。”
白薇卿眸色暗了一暗,转过身来看着林墨染。
他负手站在台阶下,头稍微扬起一些凝视着她的眼眸。那眸色犹如深渊,只要看上一眼便就将人都困住了。或者,当时在闻歌楼的那一眼,她便就被困在这其中,只是不曾发现罢了。
“她这样,与死了也没有什么区别。”白薇卿缓步走下台阶,在林墨染的面前停下。“越国驻守在边境的军队很快就会知道溧阳城中发生了变故,定然会立刻起兵前来溧阳。还请公子早做准备。”
“我已遣人拿了兵符前往边境招降。这些许事情尚不需薇卿姑娘费心。”
白薇卿怔了一怔,很快就明白了林墨染的用意。国都发生变故是何等的大事?一定是瞒不住了,倒不如明白直说,先礼后兵,在越国之中落得个不坏的名声。
只是,说到底林墨染这一番并非是名正言顺的灭国,恐怕越国境内上下并非那么容易安抚说服的。
仿佛是看出了白薇卿的担心,林墨染将手搭在白薇卿的肩头,微微用力道:“我现在是越国蝶公主的丈夫,越王久已招致不满,先王子嗣尽数死于厉太后手中。若是越王退位,我承越王位亦无不可。”
白薇卿只是弯了弯嘴角:“可惜,你不会承王位,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