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染在一旁默然不语，只是安静地看着白薇卿。
    白薇卿只一瞬间便缓过神来，冲着林墨染略带歉意地笑着颔首：“薇卿失礼了。”
    “看样子，姑娘是不想说？”林墨染唇角微微扬一下，笑意转瞬而逝，但他话语之中却留下了一丝温和。
    白薇卿沉吟了一下，笑道：“却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薇卿在宫中，封号为蝶。”
    蝶变之蝶，这封号是厉太后亲手为白薇卿挑选的。
    林墨染面上忽然露出笑意来，似乎是什么事情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见白薇卿神情带了几分落寞，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于是轻笑一声道：“这封号倒是很好。”
    “哦？”白薇卿偏头看着林墨染。
    “破茧成蝶，姑娘虽吃了些苦头，然而日后定如蝶一般重生。”
    “但愿吧。”白薇卿礼数之上笑了一笑，垂了头不说话。她已然是中了蝶变之毒的人，每活一日便都是向上天借来的。哪还有什么日后和重生呢？
    两个人都静默不语地站在花影之下。夜风乍起，裹挟着几分凉气吹动得斑驳花影乱晃，白薇卿下意识地将双手抱在手臂之上，偏头看林墨染之时，他转了步子走到白薇卿的侧面，恰好将风挡住了大半。
    “夜里风凉，薇卿姑娘既然身子还没大好，请先回去吧。”
    “不碍事。”白薇卿面上红了一红笑着回道。忽又想起来问道：“公子此来既然是有事要问，请讲吧。”
    “姑娘何以知道越国和亲之人选会是在下？”
    “公子无论才情，智谋在昭国都是首屈一指的，为何不会是公子呢？”
    “和亲最要紧选择的当不是这些。”林墨染浅笑回答，声音温和。眼前这女子仿佛是天生的能力一般，能让人在同她说话时，不自觉地消弭了戾气，变得温和。“姑娘若是不想说，在下亦不会勉强姑娘。若是敷衍，岂非罔顾了旧日情分？”
    “旧日情分？”白薇卿明眸一转看着林墨染，朱唇噙了半点笑意，“公子指的是在雁回城的相识吗？”
    “我与姑娘难道曾于其他地方相逢？”
    “公子可知薇卿为何会出现在雁回城？”
    “不知。”林墨染负手站在白薇卿身边，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他似乎能够看见白薇卿面上青玉面具的肌理。
    白薇卿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薇卿至雁回城，本是想取公子性命的。”
    “哦？”白薇卿的回答让林墨染颇为意外，剑眉挑起来露出几分惊讶神情。“这我却不明白了。在下在昭国无权无势，孑然一身，不知是何理由能够让碧落组织派出人来刺杀在下？”
    白薇卿笑了一声，缓缓地道：“屋梁之上有一鸟，三年不鸣。然终有一日，一飞冲天。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公子经昭国壬辰之变，在烟瘴之地韬光养晦十年，而今出了那烟瘴之地，自然是要有一番作为的。”
    “这话却是连我听着也糊涂。”
    “公子既然暗中培植势力，自然不可能丝毫痕迹都没有。碧落组织收集消息的能力要比公子想象之中更加迅速彻底。想必公子也知道，昭国眼下是王朝四大诸侯国之一，即便是有几分没落其底蕴也还是在的。”
    “昭国强大自然要吞并作为邻国的越国。”林墨染已经清楚白薇卿想要说什么了。“如此看，碧落组织应当也派出人去刺杀我大哥林容尘了？”
    “公子聪慧。或者说，公子兄弟二人皆为俊才，我等不是对手。”白薇卿谦逊地笑了一声，用手掩住口低低咳了两下。而后复又抬起头来看着林墨染：“薇卿既然没有完成任务，当然还会有其他人用其他的方式接替。”
    林墨染沉吟一下笑道：“果然周密。趁着我来迎亲之际，伏下杀手刺杀于我，而后大可将罪名推得干净。可是，姑娘的计谋似乎更胜一筹。”
    白薇卿此时已经将手拢在袖子中交握着放在身前，她看着林墨染道：“薇卿不过顺势而为罢了。如今，想必公子肯相信薇卿所言了。”
    “人我早已经准备下，明日接了那和亲的公主大约便要商议婚期的事情了。”林墨染回答得平静，然而言及“婚期”二字时，声音却略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什么事情。
    白薇卿虽然察觉却也不好多问，只是对着林墨染颔首道：“薇卿恭喜公子了。”
    “在下亦恭喜薇卿姑娘。”林墨染的面上浮现出柔和的笑意来，连他脸上凌厉的线条都跟着变得温柔如水。
    他今日听闻那和亲的公主封号便是蝶。若是能娶她为妻，便是这场婚姻全然都是假的，也是值得了。
    白薇卿面上一红道：“原来公子已经知道了。”
    “要劳烦薇卿姑娘与我演一出戏了。”林墨染上前半步，他与她近在呼吸之间，他垂了头凝视着白薇卿，“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
    白薇卿扬起头来盯着林墨染的双眼，只觉得自己心跳如擂鼓一般，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而难以平静。
    “薇卿……薇卿自然愿意。”
    “那就好。”林墨染朗声笑了起来，转身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回过头来看着白薇卿道：“那明日一早王宫再见，在下且先告辞了。”
    “好。”白薇卿屈膝对着林墨染福了一福，起身之时林墨染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一个人站在斑驳的花影之下静静的出神。林墨染那最后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将是一场什么样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