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爱新觉罗·付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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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4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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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嘭嘭——”短促紧急的敲门声惊扰了清晨浅睡的人的美梦。“少爷!少爷!夫人叫您立刻起来,赶往公司参加会议!”家仆站在门外喊道。
屋内,被突然吵醒的少年非常不满,他抱着枕头捂住耳朵,却还是有烦人的噪音见缝插入耳膜。“烦死了!”他愤愤起身,将枕头狠狠砸向关着的房门。“大清早不让睡觉,公司的那群老头子还真是有早起的癖好!”少年不情愿地走向房门,打开门后,慵懒地依靠在门框上,似乎仍是昏昏欲睡。
门外的家仆是个近40岁的妇女,体型微胖,在这宅子里唤作张姨。
“我妈呢?”少年孩子气地搔了搔一头夺目的银发,问道。
“夫人去见钮钴禄董事长了,因此今早的会议只能由您代去。”
“付博呢?”
“付博少爷昨天跟瓜尔佳辰双少爷出去了,还没回来。”
“真是麻烦!”银发少年嘴里埋怨一声,随着张姨到了盥洗室。四壁都贴着白色大理石瓷砖的盥洗室里弥漫着一股紫罗兰的优雅芬芳,张姨早就备好了热水,就等这位大牌的公子哥沐浴。谁知银发少年仍旧不满:“我说了不要弄什么熏香!好好的浴室弄得这么恶心。就算是我妈强制你,也不要弄紫罗兰这么女气的味道行不行?张姨,你在我家做事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我是个男的吧?既然知道,就把紫罗兰换掉!好好好,现在赶时间,我就将就一回,下次记住,换掉!换掉!”
毛玻璃门轻轻掩上,终于没再听见少年的抱怨声了。张姨长舒了一口气:“付离少爷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镜中的少年身材高挑,体型匀称,白色西服搭配藏蓝色内衬,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少年的桀骜不驯。自打他一出世,就不断有人称赞他说长得漂亮。金色的眼眸,无论何时都透出一种冷静的凌厉感,挺拔的鼻梁,线条分明的轮廓,加上一头耀眼的银色短发,任何年轻女子看久了都会眼冒桃花。如此样貌清奇非俗流,却不是贾宝玉般的腹内草莽人轻浮。他年少习过武、练过琴,一手如龙飞凤舞般大气的好字,饱读诗书、能书会画。付离,是这少年的名字,而爱新觉罗这一姓氏,更是为他贴上一层金,因此,他走到哪都能成为焦点。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卓越感,付离的性格洒脱不羁,有时却显得任性武断。不过,既然被财大势大的家族企业视为掌中宝,他的缺点也便无足挂齿。
当付离站在董事长的座位旁时,原本还窃窃私语的董事们全都静了下来。付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怎么,各位叔叔伯伯似乎对我的迟到有些意见呐?”
镇静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少年与生俱来的王者风范,让所有人不得不低头称臣。一位头发稀疏、大腹便便的人最先开口:“哪里哪里,付离少爷想必是有事在路上耽搁了。”话语一出,所有人都跟着附和。
少年表面上虽洋溢着笑,内心却嗤之以鼻:真是虚荣!
“那么,既然无异议,会议开始!”付离拉开董事长的椅子,轻轻松松地坐下,丝毫没有以晚辈的谦卑对待年长的董事们,他们即使有怨言,有不满,也不敢当着付离的面直说,只得忍气吞声。这不仅仅是因为付离特殊的身份地位,还因为他的才气,让他们不能不折服。
原本以为至少要2个小时的商讨会,竟在不到1个小时的时间内全部完成。付离处事果敢、冷静,能够就当下最棘手的经济运转问题,给出最及时、最有效的解决办法,让空有经验阅历的董事们瞠目结舌。
“既然我的提议没有人反对,那么,会议结束!”付离连鞠躬示意都没有,也不顾董事们是否还需发言,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流星地离开会议室。
“哈哈哈!你刚刚看到没有,那群老头子的表情,就跟看到火星撞地球一样,全都呆住了!”出了会议门,付离就笑开了,“真不知道老妈这董事长是怎么当的,养了这么一群不懂变通的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紧紧跟在付离身边的,是董事长的秘书Amy:“是是是……啊!不是不是……”
付离没趣地摇摇头,心里不禁嘀咕道:真是不解风情。
出了公司的大门,付离反倒文质彬彬地“邀请”司机从接自己的专车上下来,这一举动,把年轻的司机吓得不轻。付离不怒不恼,转身对两人留下一笑:“拜!”风驰电掣地驾车离开,留给呆站在原地的二人一个追赶不到的潇洒背影。
(几天之前……)
春末夏初,阳光最为宜人,温暖、灿烂。清风卷杂着殷红的桃花瓣,轻轻地擦过少女栗色的短发,留下沁人心脾的芬芳。少女拥有一双清澈纯净的水蓝色眼睛,里面倒映出上午时分,孤儿院里和谐祥和的景象。她不自觉地会心一笑,将洗好的衣服撑在晾衣杆上。
“凉夕姐姐!凉夕姐姐!”一个小女孩披散着头发,抓住了少女的裙角。
少女蹲下身来,轻理着女孩被风吹乱的头发:“怎么了?琪琪。”
琪琪微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我想让姐姐你帮我编小辫子,院长阿姨……编的不好看。”
凉夕被她天真的话语逗笑了,可还得故作生气地说:“所以,你就把院长阿姨给你编的辫子拆了?琪琪,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想想,院长阿姨会不会很伤心?就算她编的不好看,你也应该请她重新编一次,而不是任性地把它拆开,知道吗?”
“恩……”琪琪乖巧地点了点头。
凉夕耐心地替琪琪编起了发,在她看来,这些像琪琪一样的孩子们都很可怜,他们还这么小,便没有亲人可以依偎、可以撒娇,她能做的,只有尽力呵护他们幼小而通透的心灵,不让他们再次受到伤害。
当看到镜子里精致的小辫时,琪琪笑的无比灿烂,这是只属于孩子的纯真的笑容。琪琪兴奋地吻了吻凉夕的面颊:“谢谢姐姐!我最喜欢温柔的凉夕姐姐了!”然后笑着跑开了。
凉夕对琪琪的行为并不感到意外,她很喜欢和小孩子相处,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无邪和善良,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一点点地融化自己内心坚硬的寒冰,使它柔软得像一潭清泉。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能有勇气和信念,面对这个让她感到畏惧的社会。
“凉夕!”院长站在窗前,冲庭院里的少女招手,“你上来一下。”少女有些疑惑:院长的神情似乎很严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令她困扰的事情?
“院长……找我有事?”凉夕坐在木椅上,看着对面欲言又止的人。
舒云院长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不知从何说起,她深知接下来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伤害面前总是故作坚强的少女。她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只能缓缓开口:“凉夕……你第一次站在我面前的时候,只有5岁,是一个只及膝盖那么高的小丫头。那天晚上,风雨交加,你被一个好心的奶奶用毛毯包着送到了这里,你浑身都湿透了,从发梢到衣摆,全都躺着冰凉的雨水。那位奶奶对我说,你是孤儿,然后便离开了。我赶紧带着你去洗澡,你还那么小,一场重感冒都有可能夺取你的生命……我到现在都忘不了第一次见你时你的神情。双眼空洞,毫无生气,被雨水滑过的脸上,还清晰可见触目惊心的泪痕,我问你话,你什么都不说,也没有摇头之类好歹令人心安的动作。当时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能够让你在后面好长的一段时间内无法说话……可是转眼,你就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我的怀里,受人保护的小女孩了……”
凉夕分明感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和我说这些?”
舒云院长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么无奈:“有人要把你从孤儿院里接走……”
凉夕笑了,苦笑,带着一个同龄人所无法承受的悲凉:“我不是说过不允许任何人把我从这里接走吗?院长你答应过的啊!”
舒云院长此时已经泣不成声,她摘下眼镜,遮住自己被泪水决堤的眼睛:“可是要接走你的人……是你的父亲!”
父、亲!这两个字就像两把利刃,狠狠地刺痛了那颗被自己麻痹起来的内心,又像两块大石,压在心头,沉重得让凉夕喘不过气来。十多年了,当她终于习惯把这两个字完全清除出自己的世界的时候,却又被它们硬生生地伤害了一次!
凉夕擦掉脸上的泪水,倔强地别过头去:“我没有父亲!”
“凉夕!有些事情你是逃不掉的,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凉夕紧紧地咬住嘴唇,不说话。舒云院长无奈地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为了不让我担心,你把心里对于父亲的秘密埋藏了好多年。你自己一个人承担那些痛苦,故作轻松坚强才反而更让人心疼。现在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你可以亲口问他,当初为什么狠心抛下你们母女,搞得最后……”
“院长。”凉夕的语气渐渐平稳了下来,舒云院长知道她正在试图平复自己的内心,“我还可以回来么?”
舒云院长愣住了,这是这么多年来,凉夕这孩子说过的最傻的话,她重重地点头,以表示内心对凉夕的极端不舍与慈爱:“当然。”
门被轻轻推开,坐在里面的人立刻站了起来,可见此人是多么紧张,多么重视这次的会面。此人约莫40岁,身形挺拔,肩膀宽而厚实,年纪还尚轻,两鬓却已现白发。或许是因为等待的过程中太过焦躁不安,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这男人叫鄂石页——凉夕的父亲。
舒云院长带着凉夕,来到鄂石页面前。少女一身天蓝色及膝裙,出落得亭亭玉立。令凉夕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是,她没有躲在院长身后,而是勇敢地站在前面,注视着这个让她思念却又难以靠近,让母亲深爱却又被他无情伤害的男人。
见到凉夕,鄂石页的内心激动而又紧张,他双手不停地颤抖,想要抚摸凉夕的脸颊,却被她胆怯地躲开了。
对凉夕的这一下意识的举动,鄂石页感到沮丧,但丝毫不影响他按捺不住的欣喜若狂。“像……真像珺婉年轻的时候……”
凉夕诧异地注视着鄂石页的眼睛,在念到母亲的名字的时候,他的眼底无比温柔,微蹙的双眉却分明透露着深深的自责与内疚,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他真的是父亲?!难道他真的是如此深爱着母亲吗?可是又为何……
“你……真的是我的父亲?”凉夕仍有些怀疑,毕竟自己从懂事以来,就没有见过父亲,他的模样、他的声音,让她觉得陌生,难以接近的陌生。
“你叫凉夕对吧?”鄂石页问道,那样子,就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询问一个娇羞的小姑娘。
凉夕点点头。鄂石页因紧张而显得手忙脚乱,从西服的口袋里取出半枚玉佩。
少女望着那玲珑剔透的美玉,睁大了水蓝色的眼睛。上面精细地雕刻着一个“婉”字,让她抑制不住地潸然泪下,这是她心里最放不下的心结啊!凉夕颤抖着双手,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另外半枚。安静地躺在少女手上、穿着一条红绳的玉佩上赫然刻着“珺”字,两枚半玉合在一起,正好是母亲的名字!
凉夕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尽力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站在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就是连自己都还没出生,便狠心抛下她们母女的父亲!
“为什么……为什么扔下我和妈妈?若不是你,妈妈根本不会……根本不会……”凉夕哭得声嘶力竭,那么无助、那么凄凉。
鄂石页沉默不语,他背过身去,因为此时,他也泣不成声。半晌,他才开口说道:“对不起……我欠你们母女的太多,日后,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现在……跟我回家吧。”鄂石页转过头,对红着眼睛的舒云院长说道:“承蒙院长这十几年来的照顾了。抚养凉夕的费用,我会补上的。”
“不必了……好好待凉夕。这孩子受的委屈太多,若您有什么隐情,请清清楚楚地让凉夕知道。”
鄂石页点点头,转身替凉夕拭去脸上的泪:“回家了……”
如此仓促地回到自己的“家”,凉夕不愿意!可一见院长故作严厉实则万分不舍的眼神,凉夕决定,她要独立面对一切了,院长说的对,永远躲在孤儿院这片小小的屋檐下,是不行的……
“院长。”离开前,凉夕用力拥抱了舒云院长,“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