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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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休一刻未停的赶到隆祐宫偏殿,温向氏正对着铜镜梳理鬓角,看到温休进来,忙放下梳子,面上难掩喜色:“休儿来了。”话音未落,却向温休身后看去。温休会意,小声说道:“母亲,颐光没来。”
温向氏失落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平静的样子,把温休带到一旁坐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年不见,我的休儿越发稳重了。”
温休扫了一眼温向氏已不能坠重钗的发髻,叹气道:“短短一年,母亲却又老了,是孩儿不孝,要累母亲在宫中受人制约。”
温向氏比了一个手势,屏退四周宫女,正色说道:“向太后是你姨母,我们是嫡亲姐妹,母亲在宫中不仅是太后恩典,陪伴太后也是母亲自愿的,何来制约一说。”
温休略感疑惑,刚要说什么,抬眼看到温向氏的神色,瞬间明了,顺着温向氏的目光看去,门外果然有一小团黑影。温向氏从袖中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纸笔摆在桌上,温休结果笔在纸上写下:“为何今年会有人监视您?可知是谁派来的?”
温向氏一边与温休说些闲散的家常话给门外的人听,一边在纸上写下:“官家手下,恐向太后欲效仿高滔滔执政,严防外戚,你在宫外要更加小心。”
温休愤然写下:“温氏自祖父起便不让入朝为官,母亲在宫中受困多年,在外看,温氏已然失势为空架子,如何现今还要来争。”
“向太后毕竟不是皇上生母,二者间早就有相争之势,温家表面看已衰落,可落到对方手里,都随时会形成威胁,官家此举乃是防患于未然。”
温向氏接着写道“且不说这个,你和止儿在外一切顺利否?”
温休点头:“我二人一切顺利,不必担心。”温向氏松了一口气,但看着温休依旧犹豫的表情,便知温休有事要说:“可有事要问我”
温休提笔写到:“母亲可知道靳庭之,其子靳槐于腊月进京投奔于我,您可知此事内情?”
温向氏在看到靳庭之的名字的时候神色颇为复杂,几次提笔酝酿许久,才在纸上继续写到:“若能确定是靳庭之之子,可信他无疑。”
温休不解,温向氏一向谨慎,心细如发,竟然也让他相信靳槐:“可靳槐入府一月,处处提防我们的试探,颐光打探他离家时带出密函一封,至今我们仍不知内容。”
温向氏沉默了一下,写到:“靳庭之,死了,对吗”
温休诧异,不禁小声问道:“母亲怎么知道?”
“早年之约,他在世时再不涉足官场。”温向氏轻叹一声,一字一顿的写在纸上。
“那母亲既然与靳庭之是故交,可能推测出靳庭之将什么交给靳槐”
温向氏将写满字的纸丢在泥炉中,待其燃尽,拉过温休的手,在他掌心快速的写了一个“荣”字,又点了四下。
温休瞬间想起靳槐那张偶尔一本正经,多半嬉皮笑脸油嘴滑舌的样子,实在不能把那个人和心中猜想的那件关键的东西联系起来。
温休苦笑的小声说道:“母亲未见过此人,此人,实在,实在,实在是不像啊。”
温向氏点了点温休的额头:“人不可貌相,你仔细想想细节,或许能有发现。”
温休暗暗叫苦,脸上细微的表情却没瞒过温向氏,温向氏扶正了温休发冠上的魏紫,说道:“我一直没告诉你为何我和你父亲最终决定选你来承袭爵位。”
温休下意识的看向门口黑影,发现已然不见了。
“放心,已经走了,听了那么久闲话家常,他也有向官家交代的了。”温向氏淡然说道“我虽老了,可我监管薄情山庄多年,感知四周已然是本能,他们想在我这打探消息,只怕是要让他们失望了。”
虽然偷听者已走,温休也依旧保持小声说话“母亲怎么想起说起世袭爵位这件事了?”
“今日听你提起靳庭之,现想起来,我们这辈人,死的死,散的散,有些话不说就要带到土里了。”温向氏吹散漂浮的茶叶,压了一口茶,缓缓开口“休儿,我和你父亲一直对止儿从小被接走这件事有愧疚,可愧疚归愧疚,由你继承锦衣侯,却是我和你父亲不谋而合。休儿,你性格沉敏敦厚,心思真诚,可论起智谋胆识,止儿都要在你之上,更加心机百转,七窍玲珑,当是继承家业的不二人选。可锦衣侯这个位置必须交给你。”
温向氏句句说到温休心中去,温休自己都认为温止才应当挑起家中大梁:“你们难道是怕颐光成为锦衣侯后会打压我?颐光并不是这种人。”
“刚好相反,让你成为锦衣侯其实是为了让你压制止儿。”温向氏说道。
“孩儿不是很明白。”温休疑惑道。
温向氏答道:“止儿戾气太强,若把所有事情交给他,难免刚愎自用。他谁的话也不听,却唯独听你的话,止儿就像把利剑,出鞘即见血,只有你在他前面,他才可能把剑锋藏在剑匣里。”
温休听完了温向氏的话,陷入沉默,温止一直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害苦了温休,父亲母亲利用二人关系使他俩互相牵制,互相利用,想到此处,温休不免心中难过,嘴上却只能说:“您二人深思熟虑,此举并没有错。”
“没错?从利益上看,从温家如今的形势看,没有错,可从情理上,我们却是大错特错,我和你父亲不仅把婚姻当成利益枢纽,终生困顿,后来连自己的孩子也算计成了一环,这怎么能叫没有错?”温向氏叹道“所以时至今日,止儿都不愿意见我,我不怪他,他恨我才是情理之中的事。”
温休满嘴苦涩,看着温向氏枯瘦的面容,却安慰道:“母亲不要多想,止儿没有恨您,只是不知见面说些什么。”
温向氏释然笑道:“你别劝我了,你今日来晚,我都猜到了,定是你早上想要带着止儿一起来,他推辞不肯来,你才耽误了时间。”
温休哑然,温向氏连这个都猜对了,他确实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在温向氏已然看开,摆了摆手:“今日是新年,我这一年才能看见你一次,我可不想未来这一整年想起来的都是我们休儿皱巴巴的小脸。”
温休听后,深吸一口气,旋即扬眉微笑起来,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温向氏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我儿子。”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门外来了太监通传,请温休去赴宫宴。温休正好衣冠,拜别温向氏向外走去,温向氏突然开口叫住温休,温柔的说道:“休儿,若是日后遇到你自己真心喜欢的人,可不去算门第利益,只要你有心待之,从心而往,为娘,希望这件事,你可以顺应自己的心意,不要被家族所累,重蹈覆辙。”
听到此言,温休楞了一下,站在门口处,迟迟迈不开步子,望着温向氏红了眼眶,拱手,俯身,朝温向氏的方向行了大礼,良久,才起身决绝离去。
焚香袅袅,温向氏对着铜镜比量着一支红玉掐丝雀钗,端正的挽进发髻中,一抹胭脂均匀涂开,镜中人一如少女般笑道,低声喃喃:“温辞阙,你猜孩子们知不知道,我们当初最一开始,是真的因为相爱才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