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乌木燕山雪,月照太华诉狐心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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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抿嘴一笑,手握团扇摇了摇,扯着小二出了后院。
从外看房间不大,可是进去之后天衡才发现此房分成内外两间。外间靠窗下放着一张桌子,上置文房四宝,中央摆一张饭桌,上搁一茶盘,茶盘拖一紫檀茶壶,两只玉杯。墙上挂了四幅字画,一副画的是苍梧山,气势恢宏,右下提了天下人皆知的四句诗:
天地玄黄一气成,
混元河洛随道生。
天佑吾辈曙天地,
钟灵毓秀才杰灵。
第二幅画的是几尾竹,含翠欲滴。下有**,原来出自天下闻名的“柳公子”。看到此画时,天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道:“柳公子可是五师叔惦记的那位凝云山庄弟子。”
“是!”清湛放下手中衣物走到画前看了两眼接着道:“老板娘图便宜让人坑了。这幅虽然画的巧夺天工,但据我所知柳公子画画从来不用黑墨之外的其他墨,更何况这绿色上得太过刻意。”
“这一副呢?”天衡指着墙上的第三幅字道。
“字体苍劲有力,恐怕写此书的人使剑也十分厉害。”
第三幅字上只有一个字“剑”。
说完二人同时看向最后一副,画的乃是后山祝家宗祠。青山擎着发白的宗祠,明明画的是清晨,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沧凉之感透纸而出。
“师兄每年都来此住店,恐怕对这四幅画司空见惯了。”
“我前几次来只有苍梧山曙天门那一副,后面的三幅我也是头一次看见。”
“那我猜猜?第一幅是师兄画的?可对!”
清湛不言语,重新收拾二人衣物。
“师兄,你这几年笔下功夫真是突飞猛进。”
清湛听后没有言语。只听门外有人黑黑一声笑了。
二人同回头,却是店小二打了洗漱的水来。
天衡十年来头一次下山,着实坐不住,逛完后院就到了客栈前厅,看数不清的人呼来喝去,进进出出。
午饭时间,天衡又挟着送饭菜的小二进了门。
两碟爽口的青菜,一大碗鲜香的豆腐汤,俩人吃的津津有味。
“今日可回祝府祭奠。”
“好!”祝天衡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
“午饭后休息一刻就出发。”
“嗯,全凭师兄做主。”天衡久久未归,甚是想念祝府,可如今事到临头,心里又有些发慌,一时连平日里的调皮胡闹的心都不知不觉敛了去。
吃了饭喝了茶,天衡在窗前几尾竹下找了一片干净地方,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师兄准备祭扫物品。
清湛出来,看着发呆的天衡,轻轻叫了一声“师弟”,二人并肩出了客栈。
虽然还未到初夏,可是太阳明晃晃的将阳光泼在街上,一时让人望而生畏。
屋檐下,殊玉手里抓着一副画,遮在头上。看见二人出来,痞痞地一声道:“正午阳气最重,最适合前往阴气四溢之地走走。”
清湛仿如未听见,挟着天衡走向祝府大门。
不过百步,祝府大门就在眼前。
朱红的大门,漆已斑驳,以前的门庭若市,现如今只留下一对一人高的石狮子,也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胡闹,把狮须皆数掰断。门前阶梯上,角缝里积了约莫一寸厚的尘土,几丛半尺高的杂草正不合时宜的卖弄精神。
清湛上前使劲一推,门嘎嘎响了两声,漏出容一人可过的缝,清湛率先钻了进去。
天衡随后也闪身而入。映入眼帘的首先一丈来长、约莫一人半高的青砖影壁。影壁上左右两边雕刻了几尾竹子,正中雕刻写了一个倒“福”字。小时候天衡只觉得这影壁高不可攀,可此时自己长大成人,这影壁却没自己记忆中的那么高大。自己伸手可触及墙顶青瓦。
绕过影壁,眼前一条早已干枯的人工观景河,一人高,一丈宽,上搭一白玉桥。
“我记得有一次调皮,害得一个仆人掉了进去。”
“你没什么事吧?”
“我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可是那仆人虽然救了上来,不幸留下了肺痨,没挨过冬天就没了。”祝天衡语气低沉,清湛也没再问。可天衡接着说:“爹爹没骂我,但从此我再也没敢在这里玩了。师兄你看,这下面厚厚一层泥里,必定藏着那仆人的冤魂。”
清湛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河,厚厚的一层湿泥,也许是雨水攒下来的,还能看见已经干死露出半截的藕。天上太阳有气无力的照着,仿佛穿不透如今阴郁的祝府。
过了桥,主殿静静的蹲着就如大门外的石狮子。
落叶化成了泥土,缠拌着两人的脚步。
红漆大门紧紧闭着,窗棂上白纸早已不见,只留一撮撮浆糊干透形成的斑驳,黑洞洞的光芒如同一只强有力的手,伸出来,牢牢攥住天衡的目光。
清湛从背后抽出剑,握在手里。用力一推,无数灰尘簌簌落下。天衡回过头,跟着清湛进入主殿。
大门一开,阳光瞬间冲进来,溅起一地尘土。一副巨大的画映入眼帘,老虎卧在崖边回头对人一吼,气势顿生。两把檀木座椅,一张檀木方桌,就连桌上的茶盏,都像十年前一样。仿佛是厚厚的尘土,封印了这里的岁月。
“就在这里吧!师弟记住师尊的话,多思无益。”
天衡轻轻“嗯”了一声,胡乱的用袖子甩了甩,拂出一片净地。
清湛在檀木放桌前掏出几片竹叶,一壶清水。熟练的将八片竹叶摆在方桌八个方位,又捏起两片竹叶放在桌子正中。手粘清水,对着中间竹叶撒了一些。
“可以了!”
天衡在桌前跪下。
屋里阴气逼人,清湛趁着天衡跪拜之时,悄无声息地出了大殿,沿着角落走了一遍。路上偶然停下来,掏出一张准备好的符纸贴在满是尘土的墙上。忽有一阵风吹过,符纸连动也不动。
清湛回到大殿时,天衡刚刚跪拜完毕,眼中泛泪。清湛看平时活泼调皮的师弟,竟然如此,怕久呆无益,就提议离开。
出了祝家大门,天衡气闷,二人便沿着祝府门前东西向的大街向东而行。
祝府白墙早已经年,染了风雨之色;墙顶青瓦或长了青苔,或已经碎在墙下;街上倒是干净,走了一刻钟,到了祝府东南角。
天衡记得此处有一角门,专供祝府采办日用品和下人进出之用。两扇木门,一扇已经不知所踪,另一扇门轴已断,只是被人靠在墙上。门前放了一口破烂的石锅,锅里黑乎乎一片。
天衡走近一看,这锅看来是做祭奠故人烧纸钱之用。黑乎乎的一片是纸钱烧完留下的灰烬被雨打湿,又被晒干,呼在了锅底。
“祝府原来的下人都是镇子里的人,自己祭奠自家人留下的。”天衡闷闷道。
“师兄每年都来替师弟祭奠祝师叔的。”
二人正在絮叨,从街边窜出来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穿粗布衣裳,手里握着一把自制弹弓,喜出望外道:“曙天门的仙人来了,明日可否来祭拜我幺叔。”
清湛显然认识这孩子,摸了摸头道:“回去告诉你奶奶,明日来吧!”
小孩子风风火火扭头窜出去老远,忽然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把弹弓放在清湛手里道:“我奶奶说见到仙人要知礼。”
清湛还没来得及拒绝,小孩早已一蹦一跳消失在街南的一片民宅里。
“师兄,祭拜不是天天都可以吗?”
清湛温和一笑。
“师兄是不是在这里露过一手,他们见了只等师兄来了才祭拜,沾沾大仙人的光。”
“师兄几年前来此替师弟祭拜,只是恰巧此处瘟疫,我顺便舍了几粒祛瘟丸。”
天衡瞅着清湛,吃吃傻笑,笑得清湛招架不住,二人抬步回了客栈。
夕阳西下,留下一点天光回环人间,刹那间天光一收,人间便进入了夜晚。
自从上了曙天门,天衡遍知道,天不是慢慢黑的,而是一下子黑的。
此时更是惊觉,天下原来都一样。
作者闲话:
咳嗽半年未愈,加上近日加班严重,断更了好多天。心里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