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趁护工大婶来帮忙的功夫，程冬亦也回家洗了个澡，顺便收拾了几件母亲的换洗衣服，时间拖得越久随之原云芳苏醒的机会也越渺茫，看着日复一日被痛苦所折磨的母亲，他不禁质问自己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在赫尔辛基的三年程冬亦申请了一所商业学院，也跟着导师做了几个项目，攒了些小钱，但这些都不是造成他心里压力的原因。从家里翻到了母亲收捡好的存折，他才知道这些年自以为有能力汇过去的生活费，原云芳一分都没动，如果回国前，他还有理由自己在国外依旧考虑着母亲，那此刻呢？还有什么理由？
    看着宅小的房间，一个多星期没有人回来也没多大改变，只是稍稍蒙了一些灰，原来想哭却哭不出来是这样的，妈，你快点醒过来吧！我好想你。
    “冬亦，这么快又来了？怎么不再家里休息下再过来，这里有我看着呢！”
    “谢谢你，婶儿。”程冬亦把手里提着的衣服放到了椅子上，赶忙过去把大婶手里端着的水盆接了过去，“我想多陪陪我妈。”
    “你妈有你这样的儿子可真有福气。”
    他笑笑转身出去，程冬亦心中矛盾极了，总有个告诉他真相的天使鞭笞着他，你不是这样的，你要认清事实。
    打开水龙头放到了最大，看着玻璃镜中的自己，胡茬纵横，不修边幅，即使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也依旧掩盖不了那份沧桑。
    “冬亦，冬亦，你快……快过去。”大婶气喘吁吁地跑来，“原大姐醒了。”
    ‘哐当’脸盘急速落下弹出一声巨响，程冬亦脚底的动作已经行动起来，这几天承受的所有所有都好似化作一波洪水涌动了他的心，妈，对不起。
    一推开门，医生和护士已经准备就绪，“程先生，你……”
    “妈，妈！”
    主治医生走了过来，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周围人群已经散开，徒留程冬亦和床上即使虚弱仍然面带微笑的女人，他站在门口久久不敢走过去，只是在那儿矗立着，像一棵被风干的树，没有了生命。
    “冬亦，你回来了。”
    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最后越积越多再也兜不住一并落下，他抿着嘴，“妈。”
    原云芳温柔地看着他，即使浑身插满了管子不得动弹，但目光却一刻没有偏离，“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想你。”
    “对不起，对不起。”‘咚’地一声程冬亦双腿跪了下去，“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自私，妈，我也好想你。”
    原云芳想伸手过来，可僵硬太久的肢体无法动颤，“到这儿来，妈想好好看看你。”
    程冬亦就着跪地的样子快速挪了过去，一把握住了母亲颤颤巍巍抬起来的手，“对不起。”
    “妈知道这几年你过得不容易，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原云芳说话的样子很吃力，但她却坚持一字一顿说出来，“有你这个儿子，我……我……”
    “妈，你不要说话了，休息一下，有什么话等好些了再说。”看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的母亲，程冬亦心如刀绞。
    原云芳握紧了他的双手，力度很大，“我怕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冬亦，这辈子妈没有给你过什么好日子，你爸爸也走得早，更是没能给你什么，让你来做我们的儿子，委屈你了。”
    “妈，你说什么呢！我从来都不觉得委屈，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我求你了，别说话了，我去叫医生。”
    程冬亦刚要起身他便感觉到了身后被拉扯着，“别去，我想再和你多说说话。”
    “您说您说，我听着。”下唇在不知觉中已经被咬出一丝血迹，鲜红不已。
    “不要为妈难过，我要你以后都过得开开心心。”原云芳的语音愈渐愈弱，说每一个字都变得模糊起来。
    程冬亦吓得猛地抱了过去，他把自己的耳朵贴在母亲嘴边，想要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和应然那孩子好好处，你走以后，他……他还经常来……来看我。”
    应然来看自己的母亲？为何以前母亲却从未提起，“妈，我求你了，别说了，咱休息，我去叫医生。”
    原云芳艰难地摇着头，“答应我。”
    “好好，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求你留下来。”
    “冬亦，妈妈爱……你。”
    “妈！”感觉到从耳边消失的热气，程冬亦疯狂地叫喊起来，“医生！医生！快来看看我妈！”
    火速赶来的医院人员把他推到一边，程冬亦傻傻地站在那儿，他看着医生一次又一次地在做最后努力，那一刻他恨不得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对不起。”
    随后急速落下的生命迹象，他直直盯着指数下降为零，医生过来致歉，程冬亦却再没精力回答，“我想和我妈呆一会儿。”
    听着房门再次被关起的声音，久久无法平静的心沉了下来，他开始痛恨起重生，更是怀疑自己重生是用母亲的寿命换来的，前生，这个时候母亲还在。

    作者闲话：

    这对程冬亦来说是致命打击，但也是一次必要的人生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