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亦默默地收拾着飘散在会议桌周围的资料，邱吉尧拍了拍他的肩，没有说话，而后离开。
    陆续离开的人群，留下的是稀疏、却毫不掩饰的议论和嘲笑声，说不在意是假的，可现在有件更加重要的事儿摆在程冬亦面前。
    “我有话要问你。”唯独一人还留在这个静谧的空间。
    那人此时还固定在原地，他面无表情，没有开口。
    程冬亦把整理好的资料放到了一边，卷了卷自己有些微乱的袖口，清声道：“为什么不回电话？”
    那人眼神一暗，终于把正脸调向了他，“程冬亦，给你5分钟，我的时间有限，如果你以为我留下来是来回答这种问题的，那么，无话可说。”
    “你他妈的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碰’地一声无数散落的、刚被整理好的皑皑白纸全部飘落空中，那份直冲脑门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程冬亦感觉自己整个掌心都在发颤，“我找了你一个月！所以，这就是你的回答？”
    应然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什么波动，他站起身来走到了程冬亦跟前，一个月不见，程冬亦竟觉得有些贪恋此情此景，眼睛已经把对方窥探了个遍，应然离得越近，他感觉心脏不自跳得越猛，“你……”
    那人低下头，有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他一把抓起了程冬亦的胳膊，手劲儿很大，“你找过我？我还以为你早就不想要我了。”
    “你胡说些什么！”无论程冬亦怎么用力，就是挣脱不掉那只牢牢束缚住自己的手，他很讨厌，讨厌应然此时此刻那种冰冷的笑容，那种刻薄的言语，“我们好好把话说清楚，不行吗？”
    那人目光深邃，海不见底，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动，“你刚刚为什么笑？”
    “哈？”程冬亦皱眉，难道讲解报告不应该面带微笑吗？这不是基本的礼貌吗？
    “我说的是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女人露出那种笑容！”见他那副表情，应然竟好心提醒起来，只是语气有些不悦。
    程冬亦啧了啧嘴，反问：“哪个女人？”
    等待迎接他的不是循规蹈矩的正解答案，而是‘砰’地一声巨响，“你脑子有病啊！”程冬亦立马拽下了应然的手，那只手因为猛烈撞击被蹭出一丝血痕，那抹鲜亮的红扎眼极了，“疼吗？”
    “疼吗？原来你还知道我会疼。”应然低头看着他，眼睛里好似有道不完的千言万语，最后只是缓缓地、不容拒绝地抽回了被程冬亦正在翻看、检查的手。
    如同陷入沼泥不可自拔的一颗幼苗，程冬亦觉得此时他的的心正被一股股猛窜上了的锁绳缠住，断送了呼吸，“我们之间只剩下这些了吗？”无尽的争吵，无尽的猜疑，无尽的停滞不前。
    应然的眼眸微睁，他看了看手上刚被蹭出的伤痕，突然抬头用另一只手一下扯住了程冬亦的衣领，“你真的爱过我吗？还是一直在耍我？”
    他任对方就这样遏制着自己，那一刻，程冬亦感觉原来应然还真实存在，并且在意他，久久不知如何开口的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你他妈的凭什么这么对我！”看着程冬亦沉默很久之后最终点头的模样，应然再也顾不得那只还在滴血的手，一并抓住了他的领口直至推到墙角，这样那人就不再有任何机会逃脱。
    “一个月零8天。”
    应然没有放松手中的力度，“你在说什么？”
    程冬亦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为什么笑？你他妈的为什么要笑！”见对方脸上扬起的笑容，应然觉得自己快被这人给逼疯了，他敢笃定如果眼前有把利刀，说不定自己会……
    可是之后呢？他又不敢想，也只能为了掩饰自己那份卑微而怒吼：“程冬亦！”
    “一个月零8天，我每天都在想你，一个月零8天，我给你打了343个电话，给你发了265条短信，可是，你没有回。”程冬亦垂着头慢慢说道，声音很小，小到只够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我去过你家，洪姨告诉我你没有回来过，应然，你有真的考虑过我吗？你的所有我一概不知，消失了那么久，今天突然出现在这儿，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渐渐地，程冬亦感觉环绕在颈上的那股压力消失了，他不敢抬头，也不能抬头，这副不争气的样子他不想让这人看到，忽然，一股力量把他带进了一个温暖所地，很暖，很热，却很熟悉，那人轻轻抚着他的头发，“冬子……”
    狂风席卷之后，残留的除了那混乱的场面，还有彼此平静下来的心，应然双手的力度愈发收紧，好似放松一点，哪怕只是一点，怀中之人便会消失不见。
    程冬亦被勒得有些难受，但他并没去破坏这份难得的安宁，用心感受着应然给他带来的一切，他知道对方是在用这般幼稚的动作宣誓着什么，或者是想给他传达些什么，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刻把他拥入怀中的人是‘他’。
    这份静谧持续了多久程冬亦不知道，只是感觉在腿脚即将麻痹的前一刻那人把他抱了起来放到了一旁的沙发上，他按住了那人快要脱离的双手，“应然，告诉我，一切。”
    他明显感觉到那双被自己按住的手有那么一瞬的僵硬，只是很快，很快便消失无踪，“从你家回到北京后，我去了咱们的小屋。”应然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对倾听者来说那是一种悦耳的享受，“没有你，我便等，可是除夕那天，我真的等不下去了，好想见到你，好想听见你的声音，而你的回应却是……”
    他记得，当时自己冷淡，甚至有些刻薄的回应，只是因为知道应然会更先低头，“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从我们开始在一起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应然突然凑近了程冬亦的耳朵，吹了口气，“我完了。”
    “那后来呢？”
    “后来？”应然紧接着俯下身来，低头看着他，“我家老头子怪我过年都没回去，把我带走了。”
    应然的口气很轻，说的好像是别人家的事一样，不痛不痒，程冬亦却觉得心如刀扎，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把手轻轻攀上了对方绝艳的脸庞，与身体的热度不同，好凉。
    “是黎俊峪告诉你我被老头子关起来的吧。”
    “嗯。”黎俊峪怎么得知的这个消息，程冬亦没有心思去想，也不想去想，他开始问自己是不是不要凡事都弄得太清楚会过得舒坦些。
    “被关起来的一个多月，我一直在想你会不会来找我……”程冬亦感觉到胸口处突然被压下来的重量，那股重量直戳他的心脏，“还是压根儿忘了我的存在，当你刚刚告诉我那一切时，冬子，我真的觉得好幸福。”
    “洪姨为什么会跟我说你不在？”程冬亦回忆起脑海中那张慈爱、温柔的脸，一时有些不愿相信那是个谎言。
    应然把耳朵贴得更近，恨不得长到对方身上，“你的心，跳得好快。”说着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程冬亦听闻下意识憋住了呼吸，希望能平稳心跳，不要在这人面前太过出糗。
    “老头子估计跟她打过招呼。”这是应然最后的回答。
    是吗？程冬亦得到这个答案后并没有觉得释然，但垂眼看到应然趴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呼了口气，算了，这些不大不小的事何必那么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