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明灯天下灶,万顷清流阳春水  (7)徜徉清夜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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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视他眼底垂弥的那色清辉,正如随脚步挪移而乱抹银霜的圆月,皎皎零丁在汪洋的对岸,犹如他眼中唯一不灭的孤岛,欺世一样洒下缭乱的光火,炫目的像银铃碎片,不同于彼此的每千万分之一。
    “以清央剑的光荣起誓,竭尽锦衣卫所能佑阁下光荣一世……”月雪虚空一样的眸子里载满星蓝的薄荷水,在膀怀也因此愈收愈紧的每一秒,柔然酥骨的令人不饮自醉,“……这份守护,至丝方尽。”他坚定却是硬生生的说出如此的话,被搂在身下的车堇注意到在他眼中闪着的那片奇异的光芒,沉沦似薄暮映海,却又明朗似拂晓云开,光芒温柔却显得狼藉仓促,此刻正以这样的方式,弥补了她眼中世界空荡的全部。
    ……
    “是郡主遇到了什么危险吗?”不多时,便听到了外界传来一个这样的声音,被月雪搂在怀中的车堇隔世一样挣开,发现姚芳和游盈两人,还有带来的一大帮子捕快正瞠目结舌的望着自己,好死不死的样子。
    当车堇以‘有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再一观察月雪此时,看到那将方才不见温度的柔情收敛,取而代之上一脸歉意的月雪时,才明白这些人是为什么这样看自己。
    在儒家遍及如信仰熏陶,发乎情止乎礼的这一时代,一个小小的拥抱是太惊世骇俗的举止了。
    所以……
    月雪赶忙作揖向各位,“方才是卑职未曾护好郡主,害郡主受凉,诸位兄弟不要惊慌,已然无碍。”
    “既然这样,子时余的风也起了,不妨先请郡主回府安寝,兄弟们再来巡抚不迟。”姚芳圆场道,狐狸一样妩媚的眼珠在潋滟澄澈的像湖水似的晶体里打转,忽起了主意似的说道,“郡主请到这一边来,卑职有要事须立禀。”
    绕到了马车的后面时,姚芳转过头,凑近时,媚眼如花红闪烁,“郡主,不知今日微服,地方献礼可还满意?”
    “满意啊,这宝旌上下的风光,在礁岩怎样说都是一流的。”车堇客套的回味道。
    “可是这个世界,与外界有很多不相同的东西,有些时候,外界的东西也不一定适用,所以,清央那样做,请你不要见怪,他只是太想保护郡主了。”姚芳谦谦虚虚的道,一脸精心仿制的官家笑容完美到无须质疑,毕竟在皇上身边说话的人嘛。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车堇摆摆手,一脸的蛮不在乎,一个拉手,碰了一下而已,甚至算不上身体接触,对现代人来说能算什么呢?能说是一次美丽的欺骗?
    “呵呵,对我和天尺而言自然没有关系,可清央向来是一匹孤狼,不会说官话不会事故,对于您那样的爱护,即使是有圣命作为前提,也是难得一见的。”
    “圣命作为前提?”车堇问道。
    “我们锦衣卫在执行任务时,必须要有圣命才可以行动,所以无论做出任何事,都只是因为有圣命在先,对于一个锦衣卫来说,守护皇族的恩人,就是我们活着的意义,以这样的意义加冠的我们,是不能亲近女色的。”
    是啊,这月雪在清央剑下起誓的忠诚,励志永远的追随,以及马首是瞻的温柔,冰山一角的关怀,这一切,都只是因为圣上的缘故,仅此而已罢了。
    他是会在糜烂的世间执一把长剑的月雪,独自徜徉在那寂静清夜享受这份无可诉说的心之安宁。
    所以他会不择手段去取悦她,他会不计得失的去哪怕是牺牲掉自己所爱的一切。因为他的命不属于自己,属于皇帝。对于‘君叫臣死’一类的金口玉言,早已熟悉。
    虽然,许诺过将守护的接触与沟通,都与感情无关。她所谓的感动也仅仅是沾了郡主之名的光彩而已。
    只是,真的仅仅因为是这样吗?
    姚芳的性格,车堇懂,那是与游盈的野性,月雪的血性都不同的一种圆滑世事,作为四叶锦衣卫里与皇上可以说上话的唯一一人,那京城里的风流轶事,八卦奇闻,他是懂得最多,自己这点游戏人生的小心思,自然也瞒不过他。
    “快子夜了。”姚芳眸中闪过浓郁的夜色,“宫里的那些条条线线,怕是等的已经不耐得说闲话去了,明天,陛下希望诏您归京,这次的会面将有国社重臣或万国友贾列于席间,郡主您作为外界来的明土人,最好是不要辜负了这份盛意。”姚芳流水似的说道,他口齿的伶俐清晰和面颊上永远和蔼可亲的殷殷笑意,可见真的是经历了官场商场等这样多场不见血的运筹帷幄后,才练就出的一把精悍。
    “我会的。”车堇叹道,说辞是这样而已,可皇上邀请,有选择吗?
    “先上车,回府好好休息,明日早些启程,至暮就可以到京城了。”姚芳用扇柄指了指身后的马车。
    ……
    第二日早,来接她回宫的人和车到了,车堇顶着睡眼惺忪出门看到月雪。
    “把这件外套披上,车上门窗不紧,长途颠簸,是会受凉的。”抱着一件银狐裘外套的月雪快步走来,为车堇整装披上,车堇注意到,他腰上的佩剑依然还在。真的像姚芳昨晚说的,真的是不近女色,摆明平生的心思全用在爱剑上了啊!
    不过仔细一想,游盈的性子太散漫,为人文艺多才,是三个人里最不适合干保镖工作的;姚芳已经先行一步,连夜去的,现在已经在宫中操办起晚宴的准备工作了吧,或是正在皇上那里夸着自己呢!
    这样想想,月雪的确是最合适陪着自己的人,他没有游盈的鬼才,没有姚芳的圆滑,没有到现在还不见人的四位锦衣卫里还没露面的那位的神秘。他脑筋死的很。
    上车以后,没有装弹簧的车子自然是很颠簸的,不过在座椅下有软垫,想必也是月雪特意为自己做的。
    车堇是由衷感谢月雪的,有他在的每一刻,自己好像无须任何忧劳似的,心情永远是干净明快。
    之后车堇便在熟悉了颠簸后昏昏睡去了,醒来时已不知多久,摸摸身上一点不冷,应该是月雪为自己盖了毯子吧?
    “那个,谢谢。”车堇揪着毯子向对面不远坐着的人道。
    “这是卑职分内的事,郡主不必言谢。”月雪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和雪一样在清透里搀着点柔。
    光线有些暗,车堇索性就着这片不见脸不尴尬的小环境说,“月雪啊,你这样有观察力的一个人,如果学些琴艺棋艺的话,应该会比游盈啊,姚芳啊他们几个更有发展呢!”
    “我没有选择……”月雪声音在遇到这个问题时冷了半截。
    “不会吧?人有命运就一定有选择的路口啊!”车堇有点意外,月雪这样心思细腻的人怎么会这样说。
    “我的命是皇上的。既然这样,又何来的选择与不选择之分?”月雪没有考虑的接话道,是想都没想,几乎就像是春天问花朵为何开放这样的问题。
    “可他们那些锦衣卫,一个个还俗还的简直成了秦淮骄子,特别是你们当中那个游盈,那一手琴弹的,放谁谁认得出这小子还是个锦衣卫。”车堇打抱不平似的说道。
    “其实还俗的还不止是这些,在与外界的沟通成为可能的今天,昔日的儒门礼法,夫子遗风,正一点一点的流失出去,而随着交流涌入的,是残酷竞争的富裕与危机,想必在不远的将来,原先淳朴落后的土著岛屿,就会重蹈大明官场的恶果,届时像建文削藩这一类局势所迫的悲剧,也注定会在权利膨胀到顶点之时迅速死灰复燃,让民不聊生遍及礁岩各地,变得再没有人可以信任。”
    沉重的车轮吱嘎放缓,黄昏厚涂似的油然撒进窗帘,月雪起身,探出脖子朝外瞧了一眼,“我们到了,郡主,昨晚的事,请千万不要见怪,不要对任何人说起。”
    车堇听后,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你这样相信我,我自然也会相信你啊。”
    “不要这样说,我们这些做锦衣卫的,其实根本没什么好人,只是人心难测,我不愿看到再一个靖变之难罢了。”说完就跳下了车,不知怎得,总觉得那时月雪钻黑的眸里闪烁着的是元宵月下冰消雪释的麽样,在期待里掺着点寒季未消的冰凉刺骨,粲然如明月照人,冷敷着她那颗烧起来的心。
    锦衣卫就是特务吧?自明朝最初的几十年里兴风作浪的他们,在百姓的眼里从来不会出现什么好感,人们或忌惮或厌恶,月雪当然很明白。像他这样终身与剑为伍的怪物,自然也从没在意过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反正很差就是了。
    “月雪。”
    “您有什么吩咐,郡主?”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忠诚,月雪眼里清澈的光被余晖染上琉璃似的薄薄一层,一点一点开散在低头臣服的那一刻,晶莹的好像已经剔透到底。
    “没什么。”车堇心头一暖,原来在这尔虞我诈的世上,还有他依然恪守着可贵的忠诚,车堇心领神会似的望着他道,“只是觉得,其实,你和他们都不同,你的命,也不应该属于任何人。”
    月雪楞了一下,暮光蜜汁一样欲滴在他的长发上,两根绶带迎风翩跹,招摇着不可被任何事磨灭的人格。
    直视他俊美的侧颜弧度,如同硬朗的山脊,所有动摇都可以坚定到不必存在,温柔也会流水一样无声泄到精空。
    “没什么不同的,”月雪犹豫了一下,在阂眼时,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好了,下车吧。”将千言万语都炼化成了这小小的肯定。
    只是当那眼神弥漫在肯定之余,又是虚空……
    “郡主把手给我。”帘子外伸出了一只手,车堇附上去,跳下了车,见是姚芳,便舒了口气,姚芳却有些仓促的说道,“陛下已经在等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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