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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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时不时刮来的冷风让人从头到脚都打了冷颤,一个曼妙的身影轻巧地翻过一座座屋檐,来到御花园中一座隐蔽的假山后面,从假山洞中转出另一个身影,墨绿色的眼眸,在黑夜中显得仿佛能洞悉一切。
“主人。”清飏揭下面巾。
“董鄂玉妍出宫了,此事可否属实?”
“是,清音阁此时已空无一人,凉夕她,似乎并没有跟着出宫……。”
“该死!”襄亲王背向清飏,用手锤着假山壁,“凉夕到底去了哪里?”他没有注意到,身后清飏那渐渐黯淡下来,透出一抹忧伤的目光。
“过几天,就是太后的诞辰,你回去好好琢磨,怎样独出风头,玉妍也已经出了宫,而凉夕也不知去向,这样一来,你就没有竞争对手了,凭你的才智,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是问题,你先回去吧。”
“主人……需不需要我再找找凉夕……”清飏小声地,说出这句违心的话。
“不用!当务之急是走好下一步棋,其他的你不用考虑!”襄亲王凌厉的目光将清飏的话堵了回去。
“是……主人”清飏重新蒙上面巾,一个跟头,翻过假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与此同时……)
“小主,小主,毓姿小主,大事不好啦!”一个尖利的声音回荡在房梁上。
“常公公,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毓姿浅泯一口清茶,漫不经心地放下。
“是这样的……”常公公附在毓姿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可恶!”毓姿抓起茶杯,重重地扔到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鸣响,茶杯裂成碎片,“董鄂凉夕那个贱人!凭什么可以留在皇上身边?!从小到大,我钮咕噜毓姿想得到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过!董鄂凉夕,你给我等着瞧!”
今天一整天,宫里的人都在忙碌着:太监们攀上高高的梯子,给每个屋檐都挂上大红色的灯笼;宫女们捧着盆花,行色匆匆地穿梭在各个宫殿之间;比较有权势的公公扬着手中的拂尘,吩咐着下人搬这搬那;而嬷嬷们,则在御膳房进进出出,亲自给每一份菜品把关。紫禁城内外,好不热闹。
太后的诞辰就要到了,怎能不弄得隆重一点。
“小凉子!小凉子!董鄂凉夕!”福临故作懒散地倚靠在椅背上。
“来了!”凉夕蹙着眉,在心里嘀咕着:真是,皇上干嘛把良公公调走,说是替他视察一下宫里布置的情况。正值太后诞辰,宫里面用人本就紧张,整个养心殿的太监宫女都被调走了,再怎么缺人,也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吧?这下殿里只剩我和皇上两人,近来国泰民安,他竟没有重要奏折急需批阅!这可苦了我,一下子说要作诗叫我研墨,过后却说我不和他对诗没兴致作;一会儿又说要喝乌龙,等我端到他面前,又说觉得白水比较合胃口!这会叫我,又不知何事了?
皇上叫奴才有何吩咐?”凉夕快步走到福临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
“恩……宫里最近嘈杂的很,吵得朕心烦,朕想听点安静的曲子,你奏给朕听,如何?”福临的嘴角扬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可是皇上,养心殿里……有琴么?”
“哎呀,朕把这件事忘了,朕平时除了批阅奏折,就是吟诗作画,何来古琴?可是……”福临慢慢起身,一步步逼近凉夕,“你说过……要代替贞妃,待在朕的身边,朕想娱乐一下,作为妃子的,不该想方设法地满足朕么?”
凉夕的脸颊微微泛红,她推开福临,一个轻巧地转身,越到福临身后:“皇上!您误会了吧?我当初说的是待在您身边做小太监,而不是代替玉妍成为贞妃!太监可没有义务为圣上弹琴,恐怕良公公也没做过吧?”
“呃……说的也是……”福临略显尴尬地挠挠头,“罢了罢了,朕不为难你了!好无聊啊……”福临半眯着眼,看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凉夕。
凉夕笑了,堂堂一国之尊,像小孩子一样!她走出殿门,踮起脚尖,从院内的低树枝上摘下一片绿叶,放在唇边:“小时候我闲来无事,曾经用叶子吹过曲子,皇上可否赏脸一听?”
“恩。”福临深情地望着凉夕,见她轻轻吹动叶片发出清脆的音乐眼角不自觉地流露出的笑意,他的视线竟没有办法移开,这个女子,美好、单纯得纤尘不染,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护住她,不让她受任何伤害。
天色,已经渐深了,只听福临轻轻唤了一声:“凉夕!”
“恩?”凉夕转过头。
“陪了朕一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奴才的身份不能让人知道,出不了宫,又举目无亲,能做什么事呢?皇上若实在闲的发慌,为何不去后宫转转,那里佳丽三千,就没有一个称心的?”
福临的目光黯淡下来,款款来到凉夕身边,将自己的唇瓣贴在凉夕额前的发上:“朕……除了你,谁都不要……”
这天晚上,谁都没有睡好……
宫女和太监们琢磨着明天场面将有多盛大;公公和嬷嬷在绞尽脑汁怎样避免一切可能发生的不合时宜的意外状况;新晋封的妃子和皇后忐忑不安地思索着“我的妆扮会不会成为焦点,有没有可能吸引皇上,怎样做才能博得太后的欢喜”……他们的心里活动好复杂呢!不过,睡不着的还有两个人……福临和凉夕。他们在不同的屋子里,趴在不同的窗台上,却都望着天上的皓月出神,不知道怎么形容他们心中所想的,或许,他们什么都没想,就这样看着,让半夜的清风一缕缕地拂过他们的发梢……
宫中人如此,宫外人亦是如此……
天放亮了,除了干活的下人们,宫里显得异常的安静,都在为晚上的惊鸿一现做准备吧?
天色暗淡,歌舞升天,好不隆重。
“太后、皇上驾到!”
“祝太后万福金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临轻咳一声:“今晚的主角是太后,儿臣向母后祝寿,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的眼里溢满笑意:“皇帝快起!今晚大家尽管饮酒作乐,不要拘束!”
“是!”坐台下是整齐的应答。
……
接下来是和往日节庆几乎一致的景象,只不过人人都更精神,礼节更繁琐,场面更隆重罢了。皇后妃子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艳丽的服装,夸张的妆容和一件比一件贵重的首饰,难有新意。王公贵族献上一件又一件“绝世珍宝”,在福临眼中,那些不过是将黄金、白银、玉石、琥珀胡乱拼成的东西,只不过大小有别而已,庸俗不堪。歌舞奏乐,华丽却又嘈杂,让福临根本就打不起精神去“欣赏”。时间越长,福临就越盼望能见到凉夕,至少那淡淡的一颦一笑,抵过世间芳华。
“皇兄,臣弟跟你喝杯酒如何?”福临慵懒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双墨绿色的眼眸。
“好啊!今天这么有雅兴,平时不是连养心殿门都不踏进么?”两个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皇兄向来国事繁忙,臣弟岂敢去叨扰?”掩映在酒杯后的嘴角扬起。
“……”福临也将嘴角扬起。
不知为何?气氛就这样微妙了起来……
(而另一边……)
“常公公……”毓姿悄悄打了一个手势。
“小主,有何吩咐?”常公公弯下腰,小声地问道。
“你去……”毓姿附在常公公耳畔。
“是!”常公公点了点头,离开了大殿。
“太后,皇上!臣妾想献上一舞,给大家助兴,可否?”毓姿身着五彩华贵的舞服,翩翩跪下。
“好!”太后拍手赞道。
“臣弟和朕一同欣赏如何?
“皇兄都已经发话了,臣弟怎敢不从?”
乐起,毓姿挥动衣袖,翩翩起舞。泛着闪光的舞服迷离了年轻王爷的眼睛,头上的步摇和簪子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毓姿的眼睛始终盯着福临,可惜她在意的人却自始至终都不为所动。
她的舞,惹得皇后牙痒痒,其他善妒的妃子,也都龇牙咧嘴地扯着手绢。
舞就要跳完了,毓姿旋转着来到皇帝身边,突然,一个趔趄,毓姿就这样跌进了皇帝的怀抱。
“什么!?”皇后此时已经双眼冒火了,本想站起身给毓姿一巴掌,却被身边的恪妃拦住了。
毓姿娇滴滴地后退一步,双颊泛红:“方才臣妾不慎脚滑,出了这样的意外状况,请皇上,恕罪!”
福临笑着看着毓姿,心里嘀咕着:这种小伎俩,也需要假惺惺地作解释?这个女人,真是虚荣!
毓姿行了一礼,得意洋洋地退下,还不忘对附近咬牙切齿的妃子们留下一个高傲的笑。
“皇兄竟然没有做出点表率?”
“怎么?难道你还希望朕扶她起来,关切地询问一番不成?”
“当然不是。以皇兄的性格,不该用犀利的言辞冷落她一番?”
“今天是母后的诞辰,朕自然也该收敛一点,把气氛弄尴尬了也不好。”福临说完,举起酒杯小撮一口。
(另一边……)
“恩!好久没有出来活动啦!宫里人全都去参加太后的诞辰了,这硕大的御花园,倒显得有点冷清了。”凉夕伸伸腰,独自一人在御花园中游荡着,“这颜色偏暗的太监服类似于夜行衣,不易引人注目,若真有人到访,我很容易就能脱身。”
突然,原本寂静的氛围被一阵密集繁杂的脚步声所打破,脚步声由远及近,凉夕警觉起来,悄悄蹲在灌木丛后,只露出一双水蓝色的眼睛,谨慎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领头的是一个头发几近花白的公公,身后是三四个小太监,在他们每个人的腰间都别着一把明晃晃的东西。“小刀!”凉夕惊异地捂住嘴,悄悄地屏住呼吸。
“快!”领头的公公发出催促的声音,他们提着一个大麻袋,越来越靠近凉夕藏身的地方。
凉夕低下头,往地上俯了俯,她紧闭着眼睛,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所幸那群人只顾着往前奔走,没有四下张望,待他们的脚步声渐渐变小,凉夕才站起身:那群人是谁?带着那些东西做什么?他们行色匆匆地赶去的地方……不会是养心殿吧?看那架势,是要去绑架某人……绑架谁呢?当今皇上?不可能,给他们十个胆都不敢,在加上皇上武艺绝妙,他们去无非是送死!况且今天是太后诞辰,全宫人都不在,他们绑架的只有可能是没去,或者无法去的待在养心殿里的人!等等……不就是我吗?谁会知道我在这?自从玉妍走后,我就没有离开养心殿半步不是么?不对,那天去送玉妍时,我因为匆忙,没戴帽子!肯定是那时候,被人看到了!我与宫里的人没什么瓜葛,那领头的公公定不是主谋!幕后主使,是谁?
凉夕拖着下巴,忐忑不安地想着:他们去养心殿定会扑个空,到时候,就会知道我出来了。脑袋不灵光的会就此作罢,比较聪明的一定会在附近搜!继续待在御花园,肯定不安全,我能去哪?举目无亲的皇宫,谁能帮我?皇上,王爷,还有……父亲!父亲是内务大臣,今日必定会进宫贺寿,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我得偷偷混进太后诞辰!
宴会已经过了大半,襄亲王向清飏使了个眼色——行动!
清飏点了点头,站起身:“清飏向太后贺寿,祝太后万寿无疆!”
清晰爽朗的声音反倒引起了福临的注意,循着声音望去,是一个有着亮紫色头发的清秀的少女,她的装扮很简单,却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妃子来得赏心悦目。
又要献舞?可这次福临来了兴致,全神贯注地欣赏着。
清飏的舞与众不同,不是那种娇滴滴、软绵绵的虚张声势的舞步,而是步步落到实处,与其说她在“舞”,不如说她在“武”。
“不错,招式挺漂亮!”福临眼里露出笑意,满意地点了点头。
望着福临流露出赞叹神情的侧脸,襄亲王笑着喝下一杯酒。
“快点快点!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嬷嬷催促着宫女太监赶紧将新做好的酒菜呈上去。
凉夕将帽子往下压了压,踮起脚尖爬在窗沿上,眼神快速地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上寻找着:太后坐在正中间,皇上在太后的左下方,皇上坐的位置下来,也就是大殿的左边,是王公大臣和贵族。大殿的右边,是皇后和妃子们,父亲……不在?!
凉夕的心瞬间凉了半截,父亲不在,谁可以帮我?
“喂,那边那个!”粗暴的声音响起。
“哎?!”凉夕转过头,见嬷嬷正向自己走来:“事情这么紧张,你还有闲情趴在窗户上!看什么呢!耽误了上菜的时间,你担当得起么?恩……长得倒是比其他人要清秀些,这样吧,皇上的酒菜就你负责了,干得好,指不定还能到养心殿去服侍皇上,快去快去!”
“是……是!”凉夕被嬷嬷推着向前走,心里乱成一团:说不定,这倒是一个求助的好机会……
“排好队了!上菜!”嬷嬷在门外压低声音,叫到。
舞毕,清飏慢慢退下,在经过皇上身边时,他叫住了她:“你叫清飏?”
“正是臣妾。”
“不错,挺英气的名字。看你刚才的套路,你学过武?”
“臣妾只是略懂一二,皇上才是精通呢!”
“呵呵,好!下次来养心殿,和朕切磋切磋如何?”
“不胜荣幸!”清飏谦逊地答道,转身离开。
“皇兄,这位新封的妃子可合心意?”襄亲王别有用心地煽风点火。
“不错,挺有意思!”
宫女太监们端着菜进来了,凉夕紧张地咬着嘴唇,虽然是背对着妃子们,她还是希望不要有人认出她来……
她在福临面前停下,轻轻地将盘中的酒菜放在桌子上,她的心好乱,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把看到的事情对他说……
那一刹那,皇上和襄亲王都闻到了那股特别、清新的香气——他俩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虽然她的帽子压得很低,但还是可以看出那双灵动的眼睛,无论什么时候,都透着一种沉稳、睿智。
“凉夕!”皇上和王爷同时惊喜地叫出声来。
感觉气氛不对,他俩又不约而同地互视一眼,然后尴尬地盯着凉夕。哪知凉夕此时也一脸错愕:王爷怎么会在皇上身边?
三人间的空气仿佛悄悄地凝固,气氛微妙地变了。
“咳咳,小凉子,找朕有事么?”福临首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氛围。
襄亲王难以置信地看着福临:一向桀骜不驯的皇兄,竟然……莫非,他对凉夕……
凉夕蹙着眉,正要开口,就意识到自己该马上离开,否则,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她端起空掉的菜盘,缓缓离开……
“不对,凉夕遇到麻烦了!”福临正要起身,襄亲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是大清皇帝,在一个小太监走后不久就离开,只会引起更多人的怀疑,这反而是害了她!皇兄别急,我去!”
“你……”福临皱了皱眉,轻叹一口气——如果,自己不是皇帝该有多好!
襄亲王起身,向太后请示后,离开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