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公公，您不能进去！小主吩咐过了，今日不见任何人！况且现在月色正浓，天色也不早了，公公请回去歇息吧！”清音阁的宫女将凉夕挡在了门外，无论凉夕怎么说，愣是不让她进去。
    “我是皇上派来给你们小主捎话的，这些话，必须我亲自和她讲。”
    “公公您就别开玩笑了。皇上昨日才禁锢小主，又怎么可能说改就改……”这小宫女说着说着竟就哭了起来，“……小主……小主好可怜……她今天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还有昨天被皇上带走审问的宫女，也不知怎么样了……皇上怎会如此狠心，如此不通人情？”
    “……”凉夕静默了，许久，她缓缓转身，“我走就是了……别忘了叫小主好好休息……还有一件事，皇上若不是非分明，还能管住天下吗？”
    “哎？！”小宫女停止了抽泣，看着凉夕渐行渐远的背影，喃喃道，“这公公好生奇怪，似乎不像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一般势利，她的话，字字珠玑，句句中听，或许，真能为小主分忧……”
    “公公！”小宫女追上来，叫住了凉夕。
    “恩？”凉夕停下脚步，回头。
    “公公可否替小主分忧？”
    “恩，一定可以！”凉夕自信地笑道。
    “那就请公公进去吧。小主应该还在寝殿里，请公公在小主面前说几句好话，先让小主进食，若小主这样不吃不喝，我怕小主会挺不下去，奴婢先在此谢过公公！”小宫女越说越激动，跪在了凉夕面前。
    “别这样，先起来！”凉夕弯腰扶起她，替她扫去身上的灰尘，“你是个好女孩，日后更要尽心尽力，待小主好，知道么？”
    “就算公公不吩咐，我也会这么做的，奴婢定当尽心尽力服侍小主！”
    “恩。那就好”凉夕推开门，向清音阁寝殿的方向走去。
    隔着门，凉夕就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犹豫了一会，还是推开门。
    听见门开的声音，玉妍不满地拍了下桌子，大声吼道：“我说过我不想吃东西！还来烦我做什么！？”地上是破裂的碗碟和散落一地的饭菜，桌子倒了，椅子也倒了，桌布凌乱地落在地上，一片狼藉。玉妍坐在地上，趴在床沿边失声痛哭。
    “玉妍……”凉夕轻轻地唤着，生怕太高的音量，也会将面前这个憔悴的人儿震碎。
    听见这熟悉而亲切的声音，玉妍转过头来：“凉夕……”
    “凉夕！”玉妍起身，扑向凉夕，在凉夕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哭着，“凉夕，怎么办？皇上……皇上不要我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他再也不会来看我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玉妍……”凉夕轻轻搂着玉妍，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发丝，看见她泪流满面，自己也不禁潸然泪下，“对不起……是我考虑事情不周到……我……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对不起……”
    “我好想爹爹，好想回家……宫里的生活不适合我，我再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了！我要回家！可是，我连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凉夕，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哦，对了，你怎么回来了？皇上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这深宫里处处是勾心斗角，若没有后盾，就凭我们姐妹两个，不可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我想要出宫……”
    “不管玉妍做过什么，你也要帮她，因为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凉夕脑中突然闪过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对啊，自己是姐姐，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保护自己的妹妹的。
    “玉妍，我一定会帮你出宫，无论用什么条件来交换！”凉夕在玉妍耳畔，说出如约定般的话。
    玉妍咬了咬嘴唇，强忍住泪水，她紧紧地拥着凉夕，这样让她感到久未感受过的安全和踏实：“凉夕……姐姐……”
    凉夕站在窗前，遥望着空中的皓月，玉妍终于睡着了，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表现出那么软弱的一面。一滴泪水从凉夕的脸颊滑落，悄无声息。“我说过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不论要做出多大的牺牲……吗？”凉夕再次犹豫了，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种模棱两可的想法。“这森严的牢笼，我此生，注定走不出去……”
    次日，天气不再晴朗，阴霾的天空，飘起了蒙蒙小雨。襄亲王撑着伞，在御花园中，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她终究还是没来……果真，我还不值得她的信任么？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不对，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清飏已经得到了位份，这就意味着，离我的大计近了一步，我得好好想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与此同时，凉夕正快步向养心殿走去，她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她在赌，以自己的性命赌，赌那日桃林下的深情话语，赌自己在那个人心中的分量，不论这会不会只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愚蠢想法。下雨了，她却忘了带伞，湿冷的雨滴落在脸上，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在做什么啊？这个赌，不管谁赢，我都是最大的输家！如果我输了，指不定会搭上自己的性命；如果我赢了，我也将失去我最为重视的东西……为了玉妍的幸福，值了！”
    凉夕远远地就看见了那把棕色的伞，和伞下那双让她不敢正视的墨绿眼眸。自己失信于他了，不知那晚，他在东直门**了多久，等了多久……这个人情，不知何时才能还？我还是，先不见他为好……
    凉夕将帽子往下压了压，故作镇定地迎上前去，就在四目快要相对的那一刻，凉夕垂下眼眸，行礼：“王爷吉祥！皇上叫奴才有急事，恕奴才行礼不周。”然后匆匆走开。
    擦肩而过……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襄亲王嗅到了一种清雅的香气，这种味道，只有凉夕身上才有……
    襄亲王疑惑地回过头，看着小太监的背影，这么说来，他和凉夕好像……
    “凉夕！”襄亲王叫住了她。
    凉夕心底一颤，停下了脚步，可随即便跑起来。
    “喂！凉夕！”襄亲王扔下伞，去追赶那个棕色长发的女孩。
    在距离不远的时候，襄亲王伸手抓住了凉夕的手腕，这下，凉夕想跑都没机会了。
    “回过头来！我以王爷的身份命令你！”身后雄浑的声音响起，凉夕木然地转过身，无法避免地注视着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眼前是那张熟悉的倾城容貌，襄亲王的表情柔和下来，笑着、亲切地问道：“真的是你。为什么躲着我？那晚为何不来赴约，你不是很想出宫吗？这样一来，你就错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知道么？”
    “我……知道。”凉夕小声应答着。
    凉夕的神情变得紧张起来，这一点点细微的变化，都被襄亲王察觉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没……没有……”
    “还是你无法解决的事。”
    “真的……没有！”
    襄亲王逼近凉夕：“你撒谎！有什么难事，你可以和我说啊，兴许我可以帮到你的。”
    “王爷，凉夕没有骗你。我现在真的有事，那日没有赴约是我不对，凉夕向你道歉，改日，咱们再聊！”凉夕后退一步，绕过襄亲王，跑开了。
    雨，渐渐下大了，望着凉夕在雨帘中渐渐消失的身影，襄亲王的眼神流露出了一抹无法掩盖的落寞神色：“有什么事，不能和朋友说呢？在你心里，我连朋友的位置都没有吗？你向着的，是养心殿的方向呢……皇兄……”襄亲王慢慢攥起了拳头，因为愤怒而不断抖动：“爱新觉罗•福临，我要你把一切都还给我！皇位、江山，还有，那个不属于任何人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