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卷:明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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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晨,天边刚刚破晓,就听轻轻的“吱呀”一声,一间茅草屋的小门被推开了,里面闪出来一个四五岁大的小童。同龄的小孩此时还沉浸在梦乡中,而这个小孩,却已经穿戴整齐,背着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背篓,出门了。
“王家小子,去田里啊?”正在池塘边蹲着搓衣服的女人见了小男孩,随口招呼道。
与小孩同样早起的,是附近农家的妇女,她们往往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洗衣做饭,兼顾喂家里养的牲口。轻手轻脚却动作麻利,等到家人醒后,看到的就是热腾腾的饭菜和已经晾晒好的衣服。
“是啊,张姨姨,我要趁早去把偷菜的虫虫都抓掉。”小男孩张口脆生生的回答道,圆润的小脸上一幅自豪的神情,看起来颇为可爱。
“好,绾儿把偷菜的坏虫子统统消灭!”面对如此可爱的小孩,张姨说话也不由得带了一丝稚气。其实张姨年纪也不过二十几,正是年轻活力的年纪。
小孩告别张姨,背着背篓吭哧吭哧继续向田里走去。
若问这个勤劳的小孩是谁?他就是凤雏村王行舟家的小孙子,王绾。
“唉,越活越回去了。”面朝田地的小王绾做了一个痛心疾首的表情。
想当初,在他还是王渊的时候,他最讨厌那种追着女孩死缠烂打,没事就撒娇卖萌,说“吃饭饭”“喝水水”的小白脸。然而现在,装乖卖萌扮演一个小孩子,他是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己还有做小白脸的潜力呢?
感慨归感慨,正事还是要做的。王绾举起小胳膊把袖子撸了撸,露出了嫩藕似的胳膊和手,下地开始捉虫了。
<二>
“大人,已经是亥时了。”仆从站在门口轻声提醒道,微恐惊到了房中正在专心致志处理事务的主人。
“我知道了。”吕不韦放下竹卷,扶着木几站了起来。
“赵姬歇了吗?”
“回大人,赵姬房中尚透出光亮,想来还没有歇息。”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吕不韦揉了揉眉心,又思索了一番,推门走出了房间。此时已月上中天,月亮清冷的放着光,白蒙蒙的光辉涂遍整个世间,却又对这世间不屑一顾。
吕不韦走进了别院里仍然亮着灯的一座房子里,一进门便看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女子正坐在榻上,专心致志的缝着一件衣服。女子珍爱衣服,如同鸟类珍爱羽毛一样。吕不韦不说话,那女子便也不说话,双手上下动作,飞针走线,只见赭色的深衣上一点点长出了花,生出了鸟,房间里只听见针线穿过布的滋滋声。
待了许久,吕不韦率先打破了寂静,“今天,我与异人一起和我招揽的门客聚会,正好那时你也同一群姑娘们前去跳舞助兴,异人回来后,向我讨要一个人。”
“郎君看重的人的目光自然也非同寻常,敢问那位贵客看中了谁?倘若是我认识的姊妹,我自当祝郎君一臂之力,说服那位姑娘,让二人顺水推舟,结秦晋之好。”女子闻声,放下了手中的衣物,同吕不韦说道。
“你不问我,异人看中的女子是谁?”吕不韦问道,随后,不等榻上的女子回话,又接着说道:“他说,他心悦你。”
女子听了这话,肩膀轻轻的颤了一下,若非吕不韦浸淫在商多年,识人无数,根本瞧不出她的异样。
“郎君,意下如何?”女子看着吕不韦问道。
“我曾经和我的父亲说,投资商品的获利远不如投资一个国家未来的国君的获利,倘若异人回到秦国做了秦王,我就是他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我明白了!”女子打断了吕不韦的话。
“你也将成为,秦国的王后。”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既然做了郎君的人,就誓死忠诚于郎君,但是我却无法做到让多年的情分戛然断绝,分离之期将在不久以后到来,郎君今日可否再陪我一晚,听听我的歌,看看我跳的舞?郎君曾因为我的歌舞而看中我,是我的福分,如今我只希望给郎君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
话已至此,吕不韦还能说什么拒绝的话呢?面对的是自己的宠妾,多年的情分做不得假,如何能轻易的一刀两断呢?
“你跳吧。”吕不韦说道。女子从榻上起身,他便坐上了女子的榻。
“谢郎君成全。”女子盈盈一拜,然后转身,解开深衣的带子,脱下了衣服,露出了凝如白脂的皮肤,两片蝴蝶骨线条优美,如同蝶翼,饶是吕不韦看了这身体多年,依旧为之倾倒,忍不住想要伸手触上那片美好。这香艳的美景转瞬就被一袭红衣覆盖了,女子换好衣服,对着吕不韦又一拜,随后一甩长袂,边舞边唱起来。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女子柔软纤细的腰身舞动起来是一番美景,可是听着女子悠婉的歌声,吕不韦的眉头越皱越紧。女子唱这首《氓》的用意,他岂能不懂?想到宠妾全心全意依赖侍奉自己多年,猛然间得知自己要将她送给另一个陌生的男人,心中有怨也是情有可原,思及此,吕不韦按捺下心中的恼意,隐忍不发,继续观赏。
一曲终了,又是一曲,当听到“从来良宵短,只恨情丝长”这句时,吕不韦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够了!”
“我知你心中怨我,我素来宠爱你,但是你不要因此而忘记了自己的本分!况且,若异人将来做了秦国的王,你便成了王后,身份贵不可言,可比待在我这个小商人身边好得多。”吕不韦说罢,拂袖而去,独留女子站在房门大敞的屋内。
“君心非我心,怎知我并非贪慕荣利之人。”女子瘫坐在榻上,一身精心准备的长袂穿在身上,仿佛在提醒自己——只不过是个歌姬罢了,得了一点宠幸,当真就以为自己能够登门入室了?
可无论怎么安慰自己还是贬低自己,自己心中的郁结都无法抒解。郎君的为人,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呢?当双眼追随着郎君已成为习惯,心中的执念,从此埋下。
<三>
吕不韦离开时没有发现,与赵姬的别院相对的别院的小门边,站着的人,她目送吕不韦离开了赵姬的香兰苑。
“这个赵香兰,不过是个歌姬,郎君连她的名字都记不住,她还敢拿乔!”
不知道这番话,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妒恨。
夜风悠悠,荒草飒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