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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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天清晨。
少年穿着粗布短衫,身上搭着一方帕子,手上端着铜盆,里面的温水正在散发着热气。
他轻轻推开了破旧的房门,发出了“吱吱“的声音,躺在床上的人不安的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先生。”少年轻轻唤了一声,将手中的铜盆放下,“是时候起床了。”
床上的人像是没听到一样,又翻了个身,将厚厚的被褥盖在了头上。
少年走近,推了推床上人,露出无奈的笑容。
“再不起来,可就用不了早饭了。”
“。。。”
那人心不甘情不愿的掀开了被子,用哀怨的眼神望着少年,沙哑的声音好像在埋怨着什么,“本先生染了风寒,今日不想授课。”
少年听言,皱起了眉头,伸手探向那人的额头,却一下被捏住了手腕。见他此举,少年突然笑了起来。
“先生许是昨日吃多了辣,今日嗓子不适,待先生梳洗完了,子赟烹些冰糖梨汁儿,先生喝下,也就无碍了。”
“你这孩子,总是不随我心意。”一看被识破,那位先生不满的嘟囔了起来,取下挂在床边的长衫,下了地。
“是先生任性。”子云见他起了床,转过身将帕子浸到热水中,“学生们都起了个大早等着先生呢。”
“我也没让他们起这么早啊!”
先生不满的哇哇大叫,刚刚起床的他总像个孩子。子赟转过身,将手中的帕子递给了他。
“还不是先生昨日说要游湖,才弄得他们如此兴奋。”子赟笑道,“先生自作自受,怪不得他们。”
先生冷哼一声,接过还带着热气的帕子,随意一抹脸,又将他扔回给子赟,拿起一边的木簪,随意的束起了发,没了那幅刚起床无赖模样。倒还真像个教书先生。
又推开了吱吱作响的房门,先生率先踏出了房门,子赟摇摇头,也端起了铜盆,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先生挑剔,早上只爱食清粥,子赟每日清晨都要早早起床,烹制清粥供他食用,身为先生最早的学生,他是最了解先生心性的人了。
用完了早膳,先生踱着步走进了学堂。
学堂很旧,但堂上牌匾倒是很新,学无止境四个烫金大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学堂里很是吵闹,十几个学生穿着一样的长衫,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今日的游湖,但见先生进来了,却又都安静了下来。
“咳咳。”先生清了下嗓子,用稍大的声音道,“大家可都用过早饭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带头学生站了出来,回道。
“回先生,学生心里想着游湖,还未用饭。”
“胡闹,还未用饭,如何游湖?”先生不过二十,却吹胡子瞪眼活像个老太公(虽然他并没有胡子),他沉声说,“先去用饭!”
“这。。。”听了先生的训斥,学生们面露难色,这游湖他们期待已久,万一惹了先生生气, 只怕是去不成了。
互相看了一眼,学生们向先生作了个揖,退出了学堂。
见他们离开,先生松了口气,唤了声子赟。
“先生怎么了?”子赟手里端着装着冰糖梨汁儿的罐子,走了进来。
“子赟…本先生有件事儿要麻烦你…”先生一脸心虚靠近,似是恢复了早晨时的无赖样子,“这游湖所需租下的船只,怕是要你去准备了。”
“先生昨日没有准备?”子赟一下跳开,险些撒了手中的梨子汁,他稳了稳身型,放下了罐子,提高声线道,“您居然忘记准备船只??”
“嘘!!!”先生一下捂住了他的嘴,嘘声道,“本先生记性差,子赟是知道的,但若是让那些学生们知道,本先生的一世英名可就毁在你手上了!好子赟,好子赟!你就帮我一回吧!这是最后一回了。”说罢,那先生抬袖捂住了脸,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看得子路哭笑不得,道“先生,您上一次也是这样说的。”
先生尴尬的放下手,道“这。。这是最后一次了。”
“可此时我去哪里找船家呀。”子赟为难道,“这冰天雪地的,那还有船家愿意出行。”
“这…”先生听到这里,也有些为难起来,“不如我们租下船只,自己掌船?”
“可你我如何会撑船呀?”
“包在本先生身上!”先生自信的拍拍胸脯,似乎十分自信,“本先生的父亲原先是渔夫,想必本先生对撑船一事必定是无师自通的!”
先生哪来的自信啊。。子赟在心里叹道,却也是遵从了自家先生的意见,出去寻船去了。
先生虽夸下了海口,但心里也是没底的,自己根本不是老爹的亲生孩子,如何能继承父亲的一手好技术,只能希望不要出变故,能够平平安安游完湖,回家用饭了。
再说学生们用过了饭,子赟也回来了,于是这师徒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先生心里暗爽,却要作出一副清高模样,引得子赟不由嗤笑出声。先生听到了,瞥了眼子赟,这才收敛了笑意。
昨晚上刚下完一场雪,光秃秃的树上挂满了白色的雪花,像白色的树叶一般。湖边也没什么人,一艘小船轻轻停靠在岸边,子赟努了努嘴,示意那便是他今早寻得的小舟。
“这便是你找得的船?”
先生把子赟拉到一边,心里有点恼,“这么小,我等如何坐得下?”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船了。”子赟耸了耸肩膀,无奈道,“这还是我求了许久船家才肯租的,其他的船只,根本容纳不下我们这么多人。勉强挤挤,还是能够出行的。”
先生虽恼,却也不好意思怪罪子赟,只得咬咬牙,回到正在窃窃私语的学生们面前。
“这小舟虽有些寒碜,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不影响我等游船的兴致。”先生面无表情地瞎扯,学生们不由汗颜,但也连连称是,听话的依次登上小舟。
子赟深知自家先生不靠谱,故在来时询问了船家的掌船技巧,将跃跃欲试的先生推向一旁,自个儿担任了掌船的重要职务。
小船驶向湖心,天公作美,竟是下起了小雪,雪落湖面上,泛起一处一处的白,更添意境。湖面不时有游鱼出现,学生们吟诗作对,配着这湖中美景好不快活。先生亲自烫了几壶温酒,分发下去,喝的多了,竟是有些微醺。
“如此美景,竟只有你我能够欣赏到,何其荣幸啊。”先生举起酒杯,随口说道,“鹅毛飞雪,湖上小舟,不醉于酒醉于景,何其快活!”
“先生说的是。”一个学生道,“人生最美之事不过饮酒赏景,恐怕再无其他。”
“此言差矣。”另一个学生道,“美酒虽好,但终究饮厌。风景虽好,但终究会眼乏。唯有成家立业,共享天伦,才是人间第一美事。”
学生们争论着世间第一美妙之事,先生静静听着,倒也生出几丝感慨,在他心里,天伦之乐不重要,喝酒赏景也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能够找到知己挚友,与他共赏这天下美景,共享这天伦之乐,这才有趣。
“先生醉了。”子赟拿起一件外衣,披在先生身上。
“子赟,你说。”先生因酒醉了红了脸,他眯着眼,摇摇晃晃的举起酒杯,“这人为何平白无故要来世间走一遭。”
“先生问我?”子赟苦笑道,“我虽跟随先生多年,但见识始终浅薄了点,实在是道不出答案。”
“子赟难得糊涂了。”
先生醉了酒,倒是正经了许多,饮下一杯,“这人生意义,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不同的人总有不同的看法。从前我最看重的就是学问,可这学问又有何用?不过是让我说话斯文,看起来很渊博罢了,一杯酒下肚,我已分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了。所以现在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不是学问,而是人情。如若不是你们相伴,这出来游湖又有何意义?独自一人饮酒赏景,这又有何意义?重情重义之人,才能享得这人生的美妙之事。”
“那这学问不重要吗?”子赟虚心问道。
“如果子赟遇到更好的先生,子赟会选择追随他?还是继续跟着我这个无赖先生?”他看着空空的酒杯,突然大笑出声,“子赟还是太年轻,经历的太少,不懂这其中的含义啊!”
学生们不知何时已停下了议论,湖面上一下安静了下来,先生又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从不远处传来了叫好声。
“这位先生,说得极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