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公子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自是信你的……你没吃什么苦吧。”
    那是慕雪最不愿意回忆的一天了。
    当他旁敲侧击地询问他的小书童的下落的时候，他和杨承礼之间隔的那道冰墙，仿佛陡然又增厚了不少，那一刻杨承礼看他的眼神，仿佛看一条剧毒的蛇——戒备，恶心，带一点恐惧——却也有捕蛇人的惊喜。他深吸了口气，知道自己走错路了。他越是步步为营，破绽倒是越来越多。他越是借病拖延时间，越是不敢直问云舒下落，在杨承礼眼里，越是坐实了他隐藏的秘密。再敏锐聪慧，面对杨承礼的时候，还是一不小心就棋差一着。
    不过杨承礼马上就把清冷眸中那一抹厉色掩饰了过去，对他温和一笑：“军师看上去是累了，先去休息吧。”
    他只能接受。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试探的了。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杨承礼并没有知道全部，所以也还在试探他。
    他躺在这温暖的房间里，躺在这散发着熟悉的香味的床榻上，却是仿若如坠冰窖，无法入眠。直到云舒被放回，他也还是心悸。
    “没有。”云舒笑了笑，背上火辣辣的鞭伤却也使他忍不住皱着眉，“吴王没有严刑逼供。”
    慕雪心里甚是清明，却也没有点破，“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去歇息吧，有何事我们明日再说。”
    他知道自今日起，杨承礼已不再信任他了。或者说，从来都没有信任过他，两人的关系一直如履薄冰般。只不过今日是把这冰凿碎了，两人挣扎一起坠入冰水里，谁也暖不了谁的心了。
    这看似安静宁和的卧房，好似也危机四伏，有无数的眼睛看着他。他不能再走错了。
    夜色越来越深了。
    夜未央，未央宫里的对峙也没有结束。杨承睿直接将那两杯毒酒，当着他舅舅宋言的面，倒在了地上。
    宋言怒不可遏，直接拔出了佩剑，瞪眼道：“睿儿，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睿儿？那是他儿时宋言对他的称呼。那时宋太后还是宋皇后，那时他还是无忧无虑的小太子，五六岁的稚嫩年纪，还不知道什么是权力，他这个舅舅得了恩旨，来椒房殿看他们母子。
    “睿儿长得可真快！”他拍了拍他的小身板儿，“不愧是我大越储君！”
    宋后平日里都是一副端然的模样，唯独见了家人，脸上挂着温柔浅笑，摸了摸他的头，“以后睿儿长大了，和舅舅学骑射好不好呀？”
    “既然舅舅还叫朕一声睿儿，应当还记得朕那已薨逝的母后。母后临终前，可是抓着舅舅的手，要舅舅好生照顾她唯一的儿子。怎么，舅舅都忘了吗？”杨承睿一手按在那出鞘的利剑上，逼视着宋言。
    他在宫中看了多年歌舞，早已疏于武艺，自然是挡不住宋言的剑，宋言却是怎么也拔不出这把剑。
    “舅舅，朕……我虽是皇家血脉，身上却也淌着宋家的血。我与我们长安宋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舅舅为何背弃对母后的誓言，加害于我？”
    宋言不敢再看他，低头道：“不是舅舅背誓，也不是舅舅不疼你。只是这关乎我宋家生死荣辱，你我，还有你母后，棉儿，皆不过是……不过是棋子罢了。”说着还是下了决心，迎上杨承睿那狠厉的目光，“如今种种，皆是命数。睿儿，陛下，你就认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