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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白色的精致长靴轻轻踏在木质的地板上,长生慢悠悠地走进尚书房。尚书房正中摆着一张漆金的长桌,大大小小的奏折摞叠在一起,祁禹一边改奏折,一边皱着眉头,按了按太阳穴。
长生走到祁禹身边坐下,白皙的手轻轻搭在他的太阳穴上,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如何,祁禹一时间真的感觉头疼缓解了不少。
“以后那香最好少点,整天这么熏,对身体无益。奏折批累了就休息一会,把身体搞垮就不好了。”长生贴的祁禹很近,祁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香,不似檀香一般浓郁,却让人舒心不少。
“长生……”
“嗯?”
“唔,没事。”
望了望焚香的炉子,长生起身,从案台上端起一杯茶,走到香炉旁,整杯茶倒了下去,顿时,香炉里发出呲呲的声音,不一会就全灭了。
长生把茶杯放回案台上,轻轻地帮祁禹研磨。
两个人一个研磨,一个批奏折,相对无语,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泛黑,长生才蹙起眉头催促道,
“快两个时辰了,都不知道休息的么,每天这样身子怎么撑得住。”
祁禹愣了一下,顿时轻笑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长生,“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同朕说话的。”
长生只为了一个欠祁禹的承诺,祁禹让他陪自己回皇宫,以清君的名义待着身边一年。清君,就是皇帝后宫男宠的阶位。
祁禹本以为长生不会答应,毕竟他也是一个大国的得宠王爷。可是长生真的陪他回到了上京,并且认真履行好了他的职责——除了夜间的服侍外。
“唔,虽然知道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子的,但是朕还是很高兴。”说着,伸手抱住了坐在面前的长生,嘴巴几乎贴着他的耳朵。长生也没有反抗,任由他抱着。
“长生,朕好累……”
长生沉默了一会,“你是皇帝呀,很多事都只能自己咬牙坚持的。所以我才要你顾好身体,身为帝王,心里难受不能说,至少身体要好好的。”
“你对明帝他们也是这样吗?”
“他们……不会像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
“……”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两人都没有动,祁禹抱着长生,长生静静的让他抱着,空气似乎在慢慢升温。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样和谐平静的气氛,被门口的太监一声尖细的声音破坏,“皇上,皇后娘娘求见!”
“……宣,”祁禹这才放开了长生,正了正身子,脸色很不好看,明显,被打扰让这位皇帝很生气。
“宣皇后娘娘觐见!”
不一会,一位身着凤袍,身姿妖娆却不显得娇弱的女人走了进来,大约三十岁出头,也没有太重的浓妆艳抹,寥寥点缀,让她显得温婉又端庄,身后跟着随身侍奉的两名婢女。
“臣妾拜见皇上。”皇后轻轻作辑行礼。
“免礼,赐座。后宫事务繁多,皇后来这尚书房,所谓何事?”
皇后在木雕椅子上坐下,直入主题,“再有三日,便是中秋节了,往年中秋都是办家宴,臣妾想要问问今年是否也如此?”
“既然往年都是家宴,今年照办就是了,至于筹办,便由你和芸妃一道操办就是了。”
“回皇上,还有一事。慧妹妹的孩子瑾楦,如今也已十六,按以往,十六就当许一正妻,一侍妾,以衍子嗣。只是如今还没有人选,所以臣妾就代慧妹妹问过皇上,不知……”
祁禹抬起头,“瑾楦这孩子竟已经十六了,哈,朕都还记得他三岁时吵着要朕陪他玩时的情景,如今长大了,沉稳不少,朕和他见面却越来越少,不知不觉,都要娶妻生子了。既然如此,那就由你替瑾楦物色人选,最好,还是问问他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无论出身。”
皇后微微敛眉,“是,臣妾遵旨。若没有其他旨意,臣妾,就先告退了。”
“退下吧。”皇后又行了一礼,才退出尚书房。
祁禹又很是头疼地揉了揉脑袋,他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慧妃,芸妃,皇后,一个比一个难搞,又总喜欢找点事就往他这跑,偏偏他还要一本正经跟她们扯。
“诶……”祁禹仰天长叹。
“呵,怎么了?”长生似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不一会又收敛起来,渐渐转为严肃之色,“这皇后,很是有本事啊。”
“嗯?”
“看她走路的样子,脚尖点地,身形轻盈,看起来端庄却行走带风,是个练家子。腰间配红玉,这在元武,应该是生于练武世家,而且祖上至少有两名三品以上的武官或是将军,并自身得有一定的军功才有资格佩戴。而一般来说,武官在政界的影响并不大,她能以此当上皇后,心性和城府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拟。最重要的一点,她从进这尚书房,不曾看我一眼。”长生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你娶这个皇后,是福是祸呢。”
祁禹稍稍侧了侧脸,无奈地笑了笑,“何以见得?”
“她既然能当上皇后,除了自身的城府心性,没有在朝堂的影响力是不可得的。而一介武夫能影响到政界,那么他在军中,可以说权势滔天,一家为大也不为过吧。”长生顿了顿,“这样一个皇后,若是忠于你,那么你可安天下,若有反意,想要架空皇权,甚至起兵谋反都是易如反掌。”
“知我者谓我心忧啊。”祁禹向后仰了仰,脸上满是愁容。不仅是皇后,还有其他几位皇妃,皆是如此,所以尽管祁禹很清楚她们在后宫闹成什么样,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们胡来。
祁禹侧过头想要再找到长生的身影,却发现他已经走到了偏室的书架前,饶有兴趣地抽出一本书。
“在看什么?”
长生回头淡淡一笑,冲他抖了抖手里的《药纲》。
“你这里还有这种好东西。”
祁禹望着微笑的样子愣了愣,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那都是历代宫中的太医攥写的,向来不在民间流传。只不过我对医术没有什么钻研,你若有兴趣,拿去看便是了。”
长生点了点头,又抽出几本书,坐上旁边的软塌,自顾自的看起来。
转眼间,三天过去了,这三天,长生每天都到尚书房陪祁禹,不过当然是长生看书,祁禹批奏折,两人交流甚少,只是祁禹总是停下来望着长生出神,而对此长生总是抬头回以淡淡一笑。
三天,元宵佳节到了,民间已经紧锣密鼓地张罗起来,一派热闹喜庆的场景。皇宫也不例外,里里外外挂起了灯笼,贴上春联和窗花,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天,皇后又来请安,请皇上回寝宫换衣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至于长生,他并不是很想凑这个热闹,往年的元宵他都是和最好的兄弟一起过,如今吃个饭还要和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实在是没意思的很。
祁禹见劝不过,就让他在这看书或是回宫也行。外面还在下雪,不要出去乱走动,以免着了凉,又唠唠叨叨一大堆,抬头看见面含笑意的长生,无奈地叹了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呐?”
“我在听。”长生依然笑意满面。
“罢了,我会尽快回来的。”说完又无奈摇了摇头,才跟着小太监前往家宴。
祁禹走了以后,长生也没有心情看书了,默默地走到门口仰望天空。
外面已经没有下雪了,能看到寥寥几颗星在闪烁,何其寂寞?
一瞬间,长生似乎看到了东明在笑,“长生,我们会等你回来,再去游湖爬山。”
慕容雪在吼,“长生,你要是再跟别人说我是女的,我就把你的衣物送给宫里的老太监!”
砚君在哭,“可是,可是我舍不得王爷啊……”
啊……
长生眼底忽然泛起了酸涩的感觉,他们,真的好远。
许久,长生才回过神来,敛了敛眉,再睁开眼,又恢复了以往处事不惊,低眉浅笑的样子。
长生冲着身后望着他出神的清秀小太监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前来。
那小太监顿时受宠若惊,连心跳都停了一拍。
“你叫什么?”
“回,回主子,小的善喜。”
“善喜,唔,这宫里最高的地方在哪?”
“应该是……崇明楼,那儿是后宫的妃子和皇上一起赏月看烟花的地方。能够看到大半个皇宫,奴才想那应该就是皇宫里最高的地方。”
“你带路,去崇明楼。”
“可,可上崇明楼必须要得到皇上的同意啊。”善喜本就不高,约摸比长生矮了一个头,现在又因为违逆主子地意思怕主子生气把头埋到了胸前显得更瘦弱了。
“皇上的旨意么……”长生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块黄金质地的令牌,“有这个可不可以?”
善喜一抬头,看到那块雕着“禹”的令牌,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一连磕了三个头,又喊了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才敢抬头看向长生,“见此令牌如见皇上,主子有这令牌,自然是去哪都通行无阻。”
“起来吧,在我面前不用这样拘礼。”长生捏了捏手中的令牌,这是长生进宫前祁禹给他的,说是有这个令牌在宫中能省不少麻烦事。现在看来,不仅是能省事,简直就可以胡作非为嘛。
“奴才,奴才不敢逾矩。”
“罢了,带路吧。”
“是。”
————
“这里就是崇明楼?”眼前的高楼,哦不,应该叫高塔。共有七层,每一层都有好几米高,说是能看见半个皇宫倒真是不假。
“回主子,这里就是崇明楼。等会还请主子向守门的侍卫出示令牌。”
走近以后,高塔的宏伟顿时令人心中一震,远看还不觉得,近看却让人生出一种渺小无力的感觉。
“站住!”守门的两名侍卫用手中的长剑拦住了面前的两个人。
对此,长生掏出令牌,让侍卫看了清楚,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单膝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沉重的红色大门被轰隆隆地推开,露出了塔内的样子。
一楼很空旷,几乎没有什么摆设,但是从支撑的圆柱到四面的墙壁都刻画了精美的图案,多是金龙锦凤之属,富丽堂皇。
这些东西长生在盛阳皇宫也看得多了,就不多做停留,沿着楼梯一层一层地往上走。每一层几十阶的阶梯,长生倒还好,喜善的小身板却禁不住了,“主,主子……等,等一等啊……”
长生这才停下来,含笑看着身后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走不动了?”
“回主子,小,小的没用……”
长生也知道让他跟上自己太勉强,就停下脚步,等着喜善跟上来,喘口气。
“主子,要不您先上去,奴才一会就跟上。”
“放你一个人在这,没问题吧?”虽然长生是可以也愿意拉着他上去的,不过他既然愿意慢慢走,何必多此一举。
“主子不必担心。”
“好吧,那你小心。”说完长生又叮嘱了几句才只身往上走。
小太监喜善楞楞地望着长生的背影,心想自己怎么会说出让主子等一等,又让他一人上去的话来。换做是别的主子,就是把腿跑断了,也不敢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来。是主子太亲近,完全不像其他人那样高高在上吧?
喜善在想什么,长生一概不知,只是扶着栏杆往上走,走得不快,他其实并不急。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终于走上了最后的阶梯。
走出去后,一阵风掠过,倒真是有些冷了。
夜色迷人,虽然天空的星星寥寥无几,但是万家灯火却闪耀的直刺人心,想来,民间现在应该是家家团圆,温馨热闹,不似这里,虽然俯尽天下,却寂寞清冷。
就在长生感叹时,身后冷不丁地穿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你是何人?”
长生闻言回过头,面前的男人双手隐在身后,面色默然,叶眉轻挑,身着天青色的长袍,倒是个十足的美男子。
“我?我是皇上新纳的清君。”长生眯起眼,笑的动人心魄。
对面的人也被这一笑看得失了魂,好一会才回过神,“既然是清君,又怎会在这?后宫三品以上可都去参加家宴了。”
“只是身子有恙,皇上便准了我不用去。那你又为什么没有去呢,王爷?”
对面的人一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王爷?”
“这还不简单,喜善说来这必须得有皇上的旨意,你又衣着华贵,样貌也与皇上有五分相似,结合起来,即是如此了。”
“呵,也是。我不愿意凑那个热闹,无聊至极。”
长生浅笑,这王爷的想法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呢。
两人都默默看着眼前的灯火阑珊,相对无语,脸上都是不明言的表情,长生维持着他一下的笑容,王爷却是面无表情,好像在思考什么。
最后,喜善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主,主子!”
喜善一边捂着胸喘气,一边向着主子的方向叫,忽然又看到了长生身边的王爷,马上就跪了下来行礼,“奴才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起来吧。”王爷面不改色地招了招手。
“谢王爷。”喜善这才站起来,默默走到长生身后。
“对了,我复姓百里,叫长生,你呢?”长生知道他是王爷,却不知道他是哪个王爷,毕竟长生到天元皇宫总不过十日罢了。至于他为什么敢跟天元的王爷这么说话……因为他也是王爷,虽然只是亲王,但是他所掌握的资源人力,绝不会逊色,第二,天元的皇帝喜欢他,光是这一点就足够了。
旁边的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才吐出三个字,“高祁琰。”
“邑江王?”虽然已经猜测可能是,但还是让长生小小的吃了一惊。
“主子,天冷了,咱们还是不要久留吧。”喜善战战兢兢地插嘴进来,确实是天冷了,本还只是干冷的天忽然下起了小雪。
“呼,”长生搓了搓手,长舒一口气,确实是有点冷呢。
祁琰见状默默把自己的黑色披风解下来又披在长生身上,“觉得冷就回去吧。”
长生一下就噗嗤地笑了出来,“回去一个人多无聊啊,还不如在这待着,好歹有个说话的人。”一瞬间,长生似乎看到祁禹脸红了,错觉吗?
“皇兄很宠你?”祁琰突然问。
“宠?怎么样算是宠?像宠宫里的那些妃子一样吗?”长生依然是笑眯眯的。
“他们散了。”祁琰似乎是自顾自地说着指着一个方向,长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人潮涌动。
“这么快?”长生惊讶地问,从祁禹离开一直到现在最多不过才一个时辰多一些。
“是因为你吧。我在宫外听说过,皇兄对你好的不行,现在怕是让你一个人待着不放心,才早早地遣散了他们。”祁琰微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是现在还不想回去啊……”长生轻叹了口气,“善喜,要不你先回去,跟皇上说一声?”
“主子,万万使不得啊!”喜善惊恐万分,“要是让皇上知道我把您放在这自个回去,皇上一定会砍了我的脑袋的!”
“会吗?算了,既然如此咱们就回去吧。”
“是。”喜善暗暗抹了一把冷汗。
长生伸手要解开披风还给祁琰,却被祁琰拉住手,“就这么穿着吧。”
长生呵呵地笑起来,“好啊,喜善,走了。”
——
长生和喜善回到寝宫的时候祁禹已经到了,脸色很不好看。
“你去哪了?”
长生解开披风递给喜善,“你不在,就出去走走喽。”
祁禹听到“你不在”的字眼,脸色稍稍缓和,又看到那件黑色的披风,脸又黑了,阴沉的可怕,“你见六弟了?”
“凑巧碰见了而已。”
“那还真是凑巧!”
长生坐到祁禹身边,“你生气了?”
祁禹没有说话,不过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字——我很生气!
“那就当是我错了,以后要遇到谁之前一定先跟你说。”长生这样说也是有点赌气了,说实话他真的很讨厌别人误会他。
祁禹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所以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长生并不是一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也懂得见好就收。
“喜善,我要沐浴更衣。”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祁禹看着长生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真的是拿你没办法。
说要沐浴,喜善足足准备了半个时辰,等得长生都快要睡着了喜善才姗姗来迟。
躺在浴池里,长生微微侧着头让自己以一种更舒服的姿势泡在水里。感叹怪不得喜善要准备这么久,光是把池里放满水就要费不少功夫。想来自己还是盛阳王爷的时候也没这么讲究,最多也不过是用浴桶罢了。
对此喜善的解释是,“其他的主子也是用浴桶的,您这是皇上的旨意。”
“不过真的是好舒服啊~”
这样泡着真的很容易让人忘掉一切的不愉快,长生想起来晚上遇到的祁琰,“你是何人?”“觉得冷就回去吧。”“皇兄很宠你?”“就这么穿着吧。”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看上去冷冷的王爷比起祁禹要来的让长生感到亲切。
长生对不一样的人态度是不一样的。对东明,他可以很放开,什么都能说。对慕容雪,他可以很闹,跟他一起疯。对于砚君,他很宠他,总是笑着,什么事都自己承担。对于这些人,他把自己最真的一面展现出来,其实他并不像其他人看起来那样不食人间烟火什么事都处变不惊的。对祁禹,他总是下意识地疏远,对他可以有关心,可以有体贴,但是他对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而在祁琰面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是他似乎挺放的开,说话甚至都有一点小撒娇的样子。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妥当,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算了,不想了。”说完,整个人沉进水里,只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水中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