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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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梁念做主在一个小摊子上买了三个花脸面具,梁慕惊讶于他居然还带了一袋银子出来,其实是临出门前梁念从甲乙丙那里讨来的,师父还不知道他们出门的事,若是知道,少不了又是一顿骂。梁念只管熟门熟路地给了钱,又将面具递给梁慕:“戴着吧,你倒还自在些。”
梁慕这才发现自己被人可怜了一番,他今日心情好,头一次不觉得生气,反倒觉得梁念体谅人,然而接过面具仔细看了看后摇摇头,带着几分孩子气道:“这个好丑。。。”
于是便和陆生在摊子上挑挑拣拣了好一会,老板先还热情:“小哥,你看这个,这个好。。。。。你手里拿的这个也不错。。。”如此久了,他颇有些不耐烦,只好转头招呼起别的客人。梁慕这才选定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
梁念无奈地看着他:“这个不是更丑?”
然而梁慕心满意足,又帮梁念挑了一个。一行人往前走,梁慕真就因为带着面具自在了起来,拉着梁念去买红的喜人的糖葫芦,到此就算是完全忘了此行的初衷,什么陪陆生散心,分明是圆梁慕这些原本被关在笼子里的梦。
陆生顺手拿了一串,吃的满口糖香,梁慕却不马虎,问那老板:“你这个是橘子串的吗?”
老板随意地点点头,梁慕接过一串在手里研究了一会,很生气地道:“这明明是山楂包的!!”
老板这才带上讨好的笑脸:“瞧你说的,糖葫芦不都是用山楂包的吗?”
梁慕便气呼呼地把梁念拉走:“老子要吃金橘串的,甲乙丙给我买过。那个比山楂好吃。”
结果就开始满大街的找金橘糖葫芦。。。。。。
等走到桥下,才从一位老奶奶手里买到了梁慕说的糖葫芦,梁慕小心翼翼地拨高面具,一口咬下一个,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梁念看他这幅模样,只觉得不是滋味得紧。
陆生看梁慕吃得香,忍不住又跟着吃了一串,自觉腻得不行。
梁慕便兴致勃勃地提议道:“我们到茶楼去喝茶吧。”梁念也嫌这里吵得慌,便立即同意。谁知茶楼里还更吵些,楼下唱曲的,楼上说书的,竟还有那摆了台子让客人猜灯谜的。客人将那茶楼三层都挤得满满当当。
梁念怕大家走散了,就有些不想进去,人多陆生也憷得慌,唯有梁慕,人越多他便越兴奋,死活不肯走了。店门口有卖同心结的,店主人是个年过三十的妇人,灯光下一张脸红彤彤地带着笑意,吆喝道:“买一双永结同心咧!成一对神仙眷侣罢,凡俗琐事拆不散,白头到老不相弃!”
梁慕便在那里买了一条还没编上的红绳,长长的一条倒是很结实,就将它系在自己和梁念的手腕上,再想把陆生也系上,线又太短,梁慕想再买一条,梁念便骂他败家:“我牵着他不就行了。这点钱你不留着买吃食了?”
梁慕第一次被骂败家,自己乐了,原是他没花过什么钱,到小店小摊去买东西也是忌讳的,便是住的客栈还多是楚封白名下的,哪有用钱的地方。这股新鲜劲便久久不曾散去。直到进了茶楼,他还硬拉着两个小家伙往人多的地方挤。
站在说书人台下的人群中摇头晃脑地听了一阵,见人家纷纷叫好鼓掌,他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也跟着叫道:“好!!”鼓掌鼓得最是卖力,还回头招呼陆生他们道:“拍掌啊!!!”陆生没见过这番热闹场景,看得眼花缭乱,满头冒汗,还傻乎乎地跟着拍掌,直把手拍红了为止。
梁慕旁边站的是一位书生打扮的公子哥,脸上蓄着两撇八字胡,梁慕那摇头晃脑的模样便是跟他学的,这人一脸读书人方有的骄傲,矜持地同梁慕作揖,道:“这位公子,您也喜欢听这一段?”
梁慕连连点头道:“正是啊。”他便亲热地拉着梁慕的手聊起来,说:“实不相瞒,这一段鄙人也是最是心仪,那金刀大侠,锄强扶弱,惩恶锄奸,其所有之气概,当今已是少有,每每听闻他手提仇人头,狂饮烈酒之时,真叫人慷慨激昂!恨不得有生之年亲眼一睹英雄风采!!”
梁慕呵呵笑了两声,这才明白讲的是那位金刀大侠的故事,果不其然回头便见陆生两眼放光,竟是接过话茬,和那位公子相谈盛欢,两人瞬间结成莫年交。
这满广京城的人都是金刀铁粉,梁慕感觉不能再好了。。。
这两人聊不了一会,竟然探讨起金刀大侠的去处——相传在金山岭一带的山中盖了间茅草屋,当然,这便是粉丝内部的小道消息了,便连那山原来也不叫金山岭,是自大侠隐居于那里后才改的名。也不知是官方名还是这群人自己瞎叫的。梁慕见他们是真的有心要找个好日子结伴去大侠门口蹲着的,连忙趁他们狼狈为奸结成同盟之前拉走了陆生。
陆生虽是用了假名和那人交谈,临走前却真诚地握住那人的手道:“我。。。。我今日其实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但是,来日你我再见之时,我一定将一切如实相告,到那时,我一定陪你到金山岭去找金刀大侠,与他月下痛饮青梅酒,举杯悉数真豪杰!!”
书生姓李,原名不知道,自十五岁那年听闻金刀大侠的故事,便自己改名为李向金,字不悔。寓意向金不悔。这人追星已有十来年的光景,果然人如其名,当真不悔,他十分体谅陆生有苦衷在身,未能以真名相告,也不能摘下面具以真面目视人。
两人依依不舍地别过,陆生在出了酒楼的路上,认真地考虑给自己重新取名的事,据说广京城里有专门的组织吸收金刀大侠的崇拜者入会,每月缴纳一定的会费拿去施粥济民,还有晨读金刀大侠传记的活动,每年集资推荐表现优良者前去金刀岭探访英雄住处,李向金是很有希望在今年被选中的。
梁慕问道:“这人晕头晕脑,你和他定这种约定,也不怕人当真?”
陆生很认真地掰着手指数了数,道:“为何不可?哥哥说再过两年我们便可以离开,到时候他要带我去吃老家的石头饼,刀削面,还有又大又圆的红枣子!他要在老家给我娶媳妇,买房子!到时候我得了自由,自然可以来找李大哥。”
再过两年?那便是准备要跑了。
陆阁从不参与梁慕的那些事,梁慕记得他跟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带着惋惜的,他说:
“梁慕,不要试图打败楚封白。因为明知不可能而为,实在是太可悲了。”
梁慕记得当时自己反问了他一句:“你弟弟怎么办?”
于是陆阁便安静下来,其实逃跑与对战,确实是前者成功的几率更大,只是有的人走不了,便只能背水一战,陆阁却不同,他和陆生是从小为了活命自愿进殿的,这种人殿里防得不紧,且那些每个月的毒药解药也是用名贵稀少的药物所制,不可能配置给殿内所有的杀手,陆生陆阁并没有后顾之忧,所以梁慕早便猜到陆阁不会行此险招。然而只怕他的计划不能如愿。。。。。
陆生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突然地扯住了梁慕的袖子,仰头问道:
“梁慕,我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
稚嫩的声音里满是信任,梁慕便不敢骗他,更不敢轻易剥夺他的希望,只轻声安慰道:“我们再等等。好不好?”
陆生乖巧地点头,真就觉得心中的不安减退了许多,慢慢的整个人都站到了实地上,梁慕叫他再等等,他便耐心等着吧。
梁念冷眼旁观了片刻,突然指着远处挂满花灯的石桥道:“我们上那里看看吧。”
梁慕也怕陆生钻牛角尖,便飞快地接口应下,拉着两个小孩往前走去,桥上的游客摩肩接踵,到处都是人挤人,有友人三俩结伴往桥这边走,有小贩推了货车往桥对面行,也有人驻足桥上细赏花灯,这桥又长得很,梁慕他们走一段便被人潮堵在原地,走走停停,直走了好一段时间才满头大汗地过了桥,皆是松了一口气。
等梁慕回头一看,红绳尽头绑着的还是自家熊孩子,熊孩子应该牵着的另一个熊孩子却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