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浑身僵硬地从床上坐起身子，目光呆滞地望着地上被某灵体狠狠摔到地上已经分尸了的闹钟，半天还不敢接受现实——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昨天的一切都不是梦！
    啊啊啊！
    身边抱着自己腰部，闭着眼睛看似睡颜沉静，小小一只惹人疼爱的“西”也不是梦！
    “你要起床吗？朗君。。。”这声音一响，朗几乎要从床上弹起来了，可又怕自己一跑直接会被“西”拦腰截断。。。他只能咕咚咽了口唾沫浑身紧绷，话也说不出一句。
    “今天。。。有重要的课程吗？”“西”睁开了眼睛，如深潭般幽冷的眼睛，垂着羽毛一样的睫毛，慢慢松开了双臂。
    “那么，去上课吧。我在外面等你。”“西”从床上爬起来，拎起了被缝补好的书包直接消失在了墙体之中……
    留下了一句：“谢谢，谢谢阿姨。”
    “……”
    。。。。。。
    这都是些什么啊啊啊？！
    狂乱地胡撸着自己本来就乱的不行的头发，硬生生塑造出了原子弹爆炸后的情景，朗的内心是崩溃的。
    昨天还欢天喜地地感谢命运约出了心爱的妹子……如今却发现这个“妹子”根本不是活人、是只有自己才看得到的鬼魂、最重要的是……
    他是男鬼啊？！开什么玩笑？！长成这个样子居然是个男孩子？！！
    昨晚“西”“巧笑倩兮”地掐着他的脖子质道：“朗君……喜欢我吧？喜欢我吧？才想出那么愚蠢的借口和我说话……”
    怕死的他只好硬着头皮承认了自己的原始动机。
    ——“可我不是女孩子啊……”于是他听到“西”又低又轻地叹了一口气，好在他松开了冷的可怕的手。背对着他坐到床边去了：“真过分……你也以为我是女性吗……真讨厌啊……”
    听到这番话，朗知道“西”居然是男生的时候，比发现“西”是鬼魂还要难以置信啊！
    “本子你居然都看完了……真过分，全都知道了……我所拥有的一切、所剩的一切全被你窥视了……”
    “你会付出代价的，朗君。”他这么说着，爬进朗的被窝里，抱住了朗的腰躺下又闭上了眼睛，“而且你和他长得很像。不然我不会理睬你的，对吧？……”
    接下来漫漫长夜的两个小时，朗就一直被“西”环抱着像僵尸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不敢大口喘气，总觉得来不及反应的下一秒自己就会断成两截……
    “你跟暖和，像他一样。”当他头脑混乱成一团浆糊，意识处于朦胧的边缘地带时，“西”一句又轻又软的呢喃将他一下子吓醒，浑身猛的抖了一下，像是用冰水混合物从头到脚浇透了一样寒冷而麻木……
    “所以我讨厌这样。
    睡觉吧，你太僵硬了，朗君，不用怕，我会努力克制的……”
    ——克制什么？
    还来不及自问自答，朗忽然觉得身体一阵放松，意识一轻旋转着坠入了安逸的梦乡。
    清晨被清脆巨大的物体撞地声惊醒，朗呆呆望着碎裂的闹钟，感觉到腰间“西”的双臂，他默默哀嚎一声还是被迫回到现实，接受现实……
    —————————————————————————————————————
    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咽下冰箱里最后一块面包，被妈妈埋怨着：“今早怎么胃口突然这么大……一周的早餐都被你吃完了，还有都要迟到了……你这孩子怎么磨磨蹭蹭，今天怎么回事啊？快点快点一起出门……妈妈还要去买新早餐和菜呢……”朗还是推出了门——最后一根紧紧扣在门框上的手指也被无情掰开了啊……
    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睁开眼睛向前走去，并欣喜地发现并没有“西”的影子。。。
    “白痴，在找我的影子吗？眼神在地上乱扫什么？”可惜的是这样的声音将他的美好期望粉碎成泡沫了。
    “吓！——”朗向左边猛跳一下，差点被自己绊倒，一脸紧张恐慌地瞪着那个拥有少女般美好容貌的可怕男鬼，身后直冒寒气就想逃，可是脚下又不知怎么不受控制只是牢牢的钉在了原地。。。
    “。。。我很可怕吗？
    这么想逃走。。。”“西”单肩背着书包，手中抱着那本和他瘦纤身躯相比显得格外厚大的黑色活页本，扶了扶镜框表情冷淡。
    接着，他忽然叹了口气，垂下了双眼，低下脑袋小声说了句：“真是对不起，昨天晚上的事一定让人很难接受吧。但是，我已经用理智努力克制了。
    可是话说回来，谁让你乱翻我的手记。。。
    昨天答应你找东西的事情也很抱歉，明明知道你是怀着怎样的目的，却还是答应了。。。”
    “真是对不起。就像又撒谎了，给人造成误解了。。。
    但是。。。”“西”很快地抬眼瞄了朗一眼，眸子底下寒冷一片，“真的什么都是我的错吗？
    道歉以后能被原谅吗？也不会被理解。。。所以真是可笑啊，居然浪费精力和你这种马上就要迟到罚站的傻子道歉。”
    结束了自言自语，“西”不再理会朗，抱着本子独自慢慢迈着步子向学校走去。
    直到“西”的身影完全消失，朗才反应过来，苦恼地大嚎一声，骤然狂奔起来——迟到的话、的确是要罚站的，还是在教室前面，众目睽睽之下。。。第一节课还是刁钻的浦麻老头的课，那样的话一定会丢脸丢大发的！。。。
    一定要拼命跑起来才行啊、才有可能在十分钟内赶到学校！
    气喘吁吁伴随着上课铃声闯进了教室，又接受了浦麻老头的爆头一栗，朗捂着脑袋呲牙咧嘴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当他收拾好书包，把书都拿出来摞放在桌子上准备认认真真好好睡觉的时候。。。
    吓啊！！！——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班里啊？！
    “啪——”朗瞠目结舌地瞪圆了眼睛，简直恐慌地看着坐在自己旁白空位上的“西”，一时没忍住竟然拍桌而起。。。
    “干什么？朗！现在正在上课，还是你这小子又有什么问题？！”教室前方传来了浦麻老头气急败坏的质问，震得房梁上的尘土都颤落下来。
    朗这才清醒过来，低头环视一圈偷偷发笑的同学们，或是同情对着他摇头晃脑的朋友，长叹一声只能认栽了。。。
    “破坏课堂纪律啊！臭小子、给我来前面罚站！！！”
    。。。。。。
    午休。
    “朗，你今天怎么了？精神很不好的样子啊。。。”花扇看着双眼无神的朗以一种相当诡异的姿势扭曲身体像是在躲避左边座位上什么无形东西的样子，不由担心的问道。
    “。。。”过了半天，朗才直起身子，指着左边空位幽幽抬起头小声问道，“刚刚。。。就在这里，你没有看到什么吗？真的没有什么人吗？。。。”
    即使朗平生第一次十分诚恳地向上天祈祷，花扇能够回答“看到了陌生的学生”，可现实总是残忍的呢——
    “诶？什么？朗你今天真的好怪。。。那里一直是空的啊。。。还有你刚刚的姿势也好奇怪，在躲避什么似的。。。”说着，花扇向后退了半步犹豫的看着朗问，“你是不是生病了？你说的话。。。怪吓人的。。。”
    。。。。。。
    放学。
    朗像是只剩下了半条命，费劲地挣扎着从桌子上爬起来，灵魂脱壳一样呆滞地装好书包便背上书包摇摇晃晃向外走去。不少同学被他这丧尸般的走姿吓了一跳，纷纷避开。
    “朗，今天一起去吃烤串不？”严的手突然搭上他的肩膀时，他几乎尖叫一声，幸亏憋住了，可他那副吓惊的样子还是把严也吓了一跳，收回了手臂，怪怪的看着他问，“怎么了？之前花扇说你奇怪我还没觉得。。。
    不过你现在真的很奇怪。。。碰上什么事了？”
    朗看了他一眼，突然拉住严直接扯到了男厕，把严推进了小隔间来了个“壁咚”紧张地一边手舞足蹈比划旁边，一遍眼睛发红带着执念地问道，“看看看！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今天一整天都跟着我的人啊！
    上课的时候、上厕所的时候、图书馆里的时候、操场上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现在！
    难道没有吗？！”
    严一下子蒙了，只觉得朗精神错乱了，而且。。。说不定是个弯男。。。被挤在男厕的小小一角这么想着，他表情都变了抬手护住胸口，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有啊。。。那啥今天就算了！不吃烤串了、你好好休息！。。。”
    语罢他立刻推开了朗脸色赤红地落荒而逃地冲了出去，独留朗一人在其他男生回头侧目的深长眼神中凌乱。。。
    。。。。。。。
    这样一到学校就被“冤魂缠身”的日子过了三天，朗已是一副精气被鬼怪吸光了的样子，同学都不敢招惹他了。
    朗曾经鼓起勇气好话硬话都对“西”说过了——什么对不起你走吧我会给你上香的、再不走影响普通人日常大师会把你驱走的……
    然而都没有用。
    好在“西”除了总是出现在朗身边慎人也没什么有威胁性的举动了。对于“西”，朗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发觉鬼怪这种东西大概也没有小说影视里那么可怕。
    不过，朗感到越发地苦恼了——难道只是因为自己能看到“西”，所以这家伙就缠住自己不放了吗？！
    ——瞟了一眼朗写在桌子上的牢骚，“西”淡淡开口：“不只是这样。
    乱看别人手记的代价这样就算严重了么？真是废柴。”
    ……请神宽恕我这十六年的罪恶吧，把这鬼魂从我身边弄走拯救我吧……阿门……每餐饭前，朗已经开始养成在胸前画十字的习惯。
    第三日，回家路上。
    朗只期望赶紧到家，因为“西”不会跟进家中去。
    ……
    “。。。。。。书包拉锁，没有拉上。”丢了似魂的朗走在没人看的到“西”的街上，脑袋里混乱一片，他现在真的觉得是自己疯了才会看到“西”，以至于连“西”的提醒都没有听见。。。
    于是，“西”低着头单手夹住了本子，走到朗背后默默给他拉上了拉链。
    突然，朗停下了脚步，双手抱住了脑袋睁大了双眼，看着“西”集中意识，开始碎碎念道：“你是不存在的、不存在的、不存在的。。。你一定只是我幻想出来的对不对。。。心理学上有这种说法的！所以……一定是我出现幻觉了！
    你是假的！假的。。。是幻觉！……”
    “！”
    ——不存在的吗？
    说我。。。是不存在的？。。。
    这个傻子，我当然是存在的啊。。。
    呵呵呵……
    虽然在心中这么嘲讽着说着。。。
    可当“西”抬头望着发疯一般念叨不停的朗却呆住了，
    有一种可怕的感觉侵袭了他。。。手里的本子也“咚”的一声掉到地上。
    如果说自己是存在的。。。那么谁能证明呢？
    除了这个讨厌自己、害怕自己的傻子。。。除了他的眼睛里的倒像，发疯的行径。。。
    除了自己心中残余的情感。。。
    到底还有什么能客观说明自己的存在？
    “西”慢慢移动了脚步，环转一周望着无限循环般的一切——看到不用躲避就从自己身体中可以轻易穿过的人流，橱窗明亮却映不出别人眼中自己模样的商店橱窗，还有汽笛声、人们的聒噪声完全没有阻碍地穿过自己的感觉……仿佛自己也只是一种脆弱的波形，一种随时可以被神随意扼住阻隔传递存在的波……
    自己……真的存在吗？这几年……已经过了多少年呢？空气一样游荡着……残留的零星的记忆……也都模糊不堪了……
    现在的自己……是不是只是幻觉呢？被谁产生的……“蝴蝶”般的幻觉……
    突然觉得很痛苦……“西”弯下身子，捂住心口挣扎起来，视野扭曲波动了一下，终于还是竭力尖叫了一声，击碎了各种“错觉而恶意的否定镜像”……
    “我是存在的啊！！！
    ——你这混蛋！！！”
    他重新捡起黑色活页夹并高高举起向朗的头部砸了过去——手端虎口传来强烈震动和麻痹感的同时沸腾的，要将他颠覆的世界也寂静了……
    这等压抑几年的情绪爆发，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明……都看到我了不是吗？
    能被我摸到的人……为什么、为什么好不容易才能被觉察……
    为什么要否认这一切啊？！你这个混蛋啊啊啊！——”
    ……
    街上的人群，浑浊的空气，窜流的时间……有那么一瞬间静止的错觉。
    直到随着朗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像是被打出次元的意识被引力强行拉回的时候，才恢复了流转……
    “唔！——
    谁撞我啊？”随着某个路人的抱怨，“西”的身体也猛得向前一个趔趄扑进朗的怀里……
    “唔……”下意识地接住想自己倒来的小小身躯，当朗低下头措手不及，第一次直直的看清那镜片之后的眼底，对上那双竟然晶莹闪闪的眼睛——充满悲痛，哀伤、执念和委屈却唯独没有以为中怨恨的灵魂的眼睛，朗的心上迎来了不轻不重的一击，一时间僵在原地忘记将“西”推开。
    倒是“西”突然眼睛一亮，脸上表情向上一提第一次露出了些许惊喜的光彩，转身就向路人伸出了手臂……
    那姿态……真有几分天真。朗怔怔望着，嗓子卡住，被什么从心中生长出来的东西卡住了。
    但是……
    随着路人毫无知觉和停顿地从“西”身上穿过，“西”眼中明亮透亮的光也消失了。那小小一只的身影失去了活力萎靡了下来。
    垂着头颅。垂着双手。双肩微微颤抖了一下。
    朗的心也是连自己都很难觉察、承认地颤抖了一下呢。
    ……
    “对不起。“西“是存在的。
    你……是存在的啊
    对不起！”
    朗忽然笑了起来，神经病一般扶着额头在人群中大笑了两声——也奇怪，随着这两声大笑和乱叫，他阴霾的心情都消散了，精神也回来了呢，身上忽然轻松不少。
    他觉得“西”也没那么不能理解、超出自然和人类常理了——连这女生般可爱的面孔也是。
    “……”
    “不用你说……这也是现实。”过了半响，“西”才拍了两下黑色本子整理了一下，背好书包转过身，穿过人流慢慢向前走去。
    “大舌头。连‘糸’和‘西’都说不清的人还喜欢在人群中丢脸地傻笑……又不懂得2尊重别人隐私。。。真是不可救药。你根本和他没有可比之处。”
    ……大舌头？
    “糸”和“西”？
    朗迷惑地揉了揉被打了之后还疼的厉害的脑袋，突然明白了什么嘀咕起来，“严这家伙……也真是害到我了……
    发音还真的挺像……呃……是糸，不是西……
    呃……连名字也很女性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