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县，青原省腾麒山深处，郑家村的村口，两个抱着木盆正打算去河边洗衣服的农妇边走边闲聊，其中三十多岁的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听说了吗？小英子家的儿子被人揍回来了。”
    另一个看起来年纪更大一点，闻言有些惊讶的问，“小英子家？你是说小郝啊？”
    “是啊，听说全身都是血，怪惨的。”年轻的女人啧啧叹息两声，“也不知道小英子这辈子犯了什么孽，这日子刚好过两年。”
    “哎。”另一个人也跟着叹息一声，两人边聊着边走远了。
    贺清是被痛醒的。
    细细密密的疼痛好像是从心脏蔓延出来，延伸到四肢百骸，就像是全身的血肉骨骼都被人碾碎了以后一寸寸重新拼接了一遍般，冷汗几乎在瞬间就打湿了周身。
    贺清反射性的咬紧了牙齿，现在情况不明，贸然发出声音很可能会造成大麻烦，目前他还活着，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但是很快，贺清就发现是他多想了，别说呻吟哀嚎，现在的他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根本动弹不得。这种感觉有点像鬼压床，但是贺清却明白，这是他的身体机能还没能及时清醒的缘故造成的，在医学上被称为假昏迷。
    疼痛似乎连绵不绝，在这种状况下根本不可能思考什么，贺清暗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清空头脑，伴随着不远处传来的隐约的花草香，切断身体的感知，强制性的使意识再次陷入沉睡。
    滴答，滴答。
    简陋的木床边，挂水无声的工作，衬托着清新的空气和静谧的环境，竟也能显得非常祥和。
    再次醒来的时候，疼痛已经开始有所缓解，贺清费力的睁开眼睛，嗓子干涩难受，他却没有理会，而是看着窗外飞来飞去的小鸟发起呆来。
    这里空气清新，房屋低矮老旧，甚至深深嗅闻的话还能闻到隐约的泥土的芳香，这里没有丝毫大城市里的浮华和焦躁，如果把心神放空，能够感受到周边清新宁静的气息，贺清猜测，这里应该是某个偏远的山村。
    但是贺清记得很清楚，昏迷前他正在M市跟人打架，当时经过一通厮杀，体力已经到达极限的他将最后一枚子弹射入对手的心脏，然后强撑着将手枪和匕首毁尸灭迹，就直接一个趔趄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那么，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这又是被带到了哪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就在贺清第N次吐槽他这个救命恩人不靠谱的时候，木门终于被推开了。
    进门的是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女人，已经花白的头发用皮绳随便扎了起来，额前有几缕凌乱的垂着，让她显得更加苍老。女人佝偻着腰，身后背着高高的木柴，这是天气已经是初春，她却仍然穿着破烂的露出棉絮的棉袄，一边断断续续的咳嗽，一边费力的走进屋子。
    贺清静静地看着，没有做声。
    女人扶着墙咳了好半响，这才费力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床上，浑浊的目光对上贺清清冷平静的眸子，一瞬间惊喜的睁大了眼。
    “儿子！！”女人快速放下背上的东西，两步奔到贺清的窗边，她好像十分激动的样子，双手伸到半路又发现贺清正打着点滴。女人看着贺清满身的绷带，心疼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一直紧张的在半空中摸来摸去，嘴上一迭声地说着，“你这是怎么回事呢你说你，怎么走的时候还好好地几个月回来就变这样了呢？你就在家陪妈吧好不好，妈不图你挣大钱，妈就指望你平平安安的啊。”
    贺清看着眼前这个面貌沧桑的老女人，缓慢的移动目光看向她干枯的、带着黑色厚茧的手掌，眼眶渐渐红了，他紧紧抿着下唇不让眼泪流出来，握紧的拳头崩开了手背上的伤口，鲜血流了出来，贺清却好像根本感受不到一样，良久，他颤抖的叫道，“妈……”
    女人哽咽地应着，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哎，哎，乖儿子，咱不去了，啊？答应妈，咱就在家里好好陪着妈，妈养你。”
    看着这个容貌苍老的母亲，贺清再也忍不住，强撑着伸出手背，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那样，抱住女人的脖子痛哭出声。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你就别说了，对不起，是我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