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魔放下手机就起床出了房间，门口继父正扶着小弟在贴春联，妈妈靠在间厅柜旁指挥着方向。
    这三口之家的景象看起来温馨动人，却也无形中营造出了一种他人勿扰的寂静氛围。
    许魔挠了挠头，转身去了卫生间。
    再出来的时候春联已经贴好了，许母一边摆桌子一边叫他：“你可下起床了，就等你吃饭了。”
    许魔不好意思的笑笑，帮着把菜都端上桌，然后靠着母亲坐了。
    “世景今天出门吗？”继父吃着吃着才想起了什么似得
    “嗯？”许魔愣了一愣：“没什么必须出门的事。”
    他自小没见过爸爸，也没见过他爸那边的亲人，妈妈家那边的亲戚小时候还有些往来，后来家里有了继父之后也都没再怎么出现。
    冷一下子到了年节的时候，他还真就没有平常百姓家里要去探望的亲戚。
    “今年，要给北京那边去个电话了吧？”
    “瞎说什么呢！”许母眼睛圆瞪，一改平日温顺的样子，筷子狠狠的敲了继父的碗：“吃你的。”
    “什么电话？”许魔握着勺子的手顿住了。
    “你二姨今年说要去北京，你爸想让你平时去看看你二姨。”许母眼皮一垂，没什么表情。
    “好啊。”
    许母顿了顿：“你爸消息闭塞，这都是前阵子说的了，现在你二姨又决定去上海了。”
    许魔好笑：“我拍戏偶尔也会去上海的，把二姨电话给我，我去的话找她吃顿饭溜达溜达。”
    “不用你了。”许母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忙好你自己的事儿就行了，别管这些。”
    “啊。”许魔看着母亲眼睛里满满的戒备和冷漠，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也只能低下头继续喝碗里的粥。
    从小就是这样，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像个局外人，与其说是没有亲人这么脱俗出世，更不如说是自己根本见不到亲人。
    吃完了尴尬的早饭，就已经快到中午了，许魔在家里呆着实在难受不自在，便起身去了隔壁。
    “哎哟！这是小景？”开门的是隔壁老袁家的二闺女袁雯，已经是几年没见过许魔了，今天一见到许魔就惊讶的大叫起来。
    “小景忙着呢吧！今天刚回来？”
    “回来有一程子了。”袁立过来递给他二姐一个橘子，然后拽着许魔进屋。
    许魔上周就回来，平时闲来无事经常来隔壁找发小袁立玩儿，只不过是袁雯临了年前忙得很，直到这春节过年了才回家，自然也就以为许魔是刚回家。
    “看我这脑子，前几天妈给我打电话还说呢，说袁立的小媳妇回来了，我当时还应了，却忘了就是小景了！”
    袁立哈哈大笑，右手胳膊肘捅了捅许魔：“小媳妇？”
    “滚你大爷的。”许魔横眉冷对，转身看向袁雯却又是另一副撒娇似的无助样子：“姐，你看他呀！”
    “你可遂了他的愿吧，这些年不找媳妇就是等你呢，结果你这几年都不回次家，把我们小立呀，都等成小傻逼了。”袁雯吃着橘子，眉眼间都是温和的笑意。
    “前几年忙。”许魔有点儿不好意思。
    “忙什么忙一整年还连带着过年的啊？”袁立撇嘴：“甭顾忌你家那小兔崽子，我后来揍过他几顿，他要再哭着吓唬人我就让他彻底永远在家待着，这辈子都能一直抱着他老爸老妈。”
    怪不得这次回来自家小弟已经没了几年前的小脾气，也会温顺的管他叫大哥了。
    许魔心里憋不住直想乐，嘴上却还是说：“揍他干嘛，你跟一个孩子过不去什么啊。”
    “怕我把他打坏了？我有分寸着呢。”
    许魔对弟弟并没有什么感情，倒是见袁立那不服输的小流氓样子更为亲切：“是怕你被我妈缠上，我弟可是我家的大宝贝。”
    你就不是宝了？一连着这么多年都没回过家。袁立想问，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袁家一天三顿饭向来不含糊，春节这天也毫不例外，到了中午，准时准点的就把一大桌子菜摆了出来。
    可怜了许魔，刚在家里吃了早饭，如今又被逼着吃了一顿饭，还硬生生被灌了一肚子啤酒，说是攒了几年的惩罚。
    许魔再睁开眼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袁立正抱着笔记本看电影，见他动了立刻递上来一杯水。
    “几点了？”
    “五点多了。”袁立看了眼表，漫不经心的：“你这酒量也不行啊，白在外面混了这么多年。”
    “我是演戏的，又不是陪酒的。”
    “晚上在这吃呗？我妈给你做虾团和丸子呢，你不是最爱吃那玩意儿了。”
    “行。”许魔笑，他自小就喜欢在袁立家呆着，感觉这儿才更像是一个家。
    他彻底坐了起来伸手直接打开了灯，然后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看向袁立：“你一直摸黑儿看的电影？”
    “恐怖片。”袁立笑了笑：“可不就得摸黑儿看吗。”
    许魔酒醒了不少，他坐着放空了好一会儿才从床上下来：“我先回家看看，大过年的，我这一出来就是一天了。”
    “嗯，早点回来。”袁立没什么动作，依旧趴在电脑旁戴着耳机看他的恐怖片儿。
    许魔手痒痒的揉了揉袁立的板寸，才转身出了房间。
    家里比早上他出来时多了很多人，都是他并不怎么熟悉的继父家那边的亲戚。
    小弟正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看着电视，就像是坐在宫殿中央的小王子。
    许魔现在一看到他那个中二样子就情不自禁的想着他被袁立揍该是什么样。
    左右是自己弟弟，怎么就疼不起来呢，许魔摇了摇头，无奈的绕过一堆亲戚，往里屋去了。
    许母正在房间里找东西，一抬头就看见大儿子开门进来了，他个子拔的很高，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超过了自己，此刻他手里拿着一个精巧的首饰盒子，拉开了她的手说了句什么就放下了。
    这一个瞬间，就仿佛回到了某个熟悉却已经被自己刻意遗忘了的过去。
    许母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不年轻了的脸上，此刻老态毕现：“世景？你说什么？”
    许魔有些诧异地拉着许母坐了：“妈你头不舒服？”
    “没关系，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几年实在是忙的回不来家，今年可算是回来了，这个镯子是回来之前给您挑的，您戴上看看。”
    “不是拿了东西了吗？”许母如同稚子一般，呆愣愣的只是看着许魔，却怎么都不肯看镯子一眼。
    “那些是给大家的，这个是特意给您挑的。”许魔笑着把母亲鬓角的一缕碎发别到了她的脑后：“我等会儿去袁立家玩会儿，晚些时候再回来。”
    许母轻轻的应了，抓着许魔的手却不肯放开。
    “妈？”
    “别走。”
    “我去袁立那儿，就”
    “别走。”
    “妈？你怎么了？”许魔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样子，一时也不敢动了。
    “是妈不好，是妈对不起你，世景啊。”许母声音很轻：“都是妈妈的错。”
    许魔不再说话，轻轻搂住了母亲，说没怨过是假的，但要是说现在已经不在乎那些过去了，也不是假的。
    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最在乎的东西，他早已经过了那个在父母面前求关注度的岁数。
    此刻真的完全就是坦坦荡荡的拍拍母亲的手：“没事的，妈，我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