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狸记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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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帐中,大将军景檀看着齐王传来的书信,想着当前的情势越想越烦躁。一万大军已在此地安营半年了,兵将不适此地气候,染病的人数日益增多。齐王说是去与楚和谈,谈来谈去始终没个结果,这军队进不得也退不得,胶着在此。
此地三面环山,一面临河,等到了雨季,河水上涨,敌方要是到时候毁坝放水,再趁机进攻,我这一万军士怕是难有生还。到时候我就是有命回国,也是问罪杀头的命。
景檀想得心烦,拿起茶杯一口喝下,“咳咳”,景檀吐出一撮东西,一看竟是棕色的毛。景檀感到一阵反胃,一拍桌子,“叫刚毅进来。”
掌管将军起居的刚毅抖抖索索进来,萧檀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刚毅听了半天,才明白是将军斥责他,竟然让畜生进了厨房,还把毛掉进水里。
刚毅也不辩解,静静听景檀骂完,出去了。
肖俊仪在帐**岗,听着帐内的动静,心里那个爽啊,刚毅你个死老头,叫你告我的状。还有景檀你个讨厌鬼,我要让你尝尝来自深山的愤怒,这只是个开始,啦啦啦。
“肖俊仪,站岗时不要走神!不许傻笑!站正!呆会,将军出来看你这样,你就有苦头了。”伍长训斥道。
肖俊仪站直了;“是。”
第二天
景檀骑着高头大马意气奋发地领着副将巡视地形,谈笑间指点江山,颇有少年得志、意气奋发之感。
谁知回来的途中,看着平坦的官道上突然多出一根横木,景檀一个不留神当着将士的面,栽于马下,回头土脸。
肖俊仪作为兵士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出声来,刚好被站起来的景檀看到,以军容不严为明斥责一顿。
肖俊仪怒了,好你个讨厌鬼,该给你点真颜色瞧了。
第三天晚上
景檀晚上做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悬崖边上,面前浮着一个棕色的毛球,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毛尾巴。
毛球开口道:“景檀小儿,你可知你所犯何罪?”
景檀问:“不知,还望尊驾告之。”
毛球说道:“你犯了大不敬之罪。”
景檀笑问:“哦,我景檀三世忠良,何来不敬之说?”
毛球怒了,瞪着黑溜溜圆圆的小眼睛:“景檀小儿,你三日前打翻了本尊驾的贡品,难道不是大不敬吗?”
景檀看着毛球,柔光发亮的蓬松毛毛,来了兴趣:“所以呢。。。“
毛球气鼓鼓说:“所以你喝茶喝出毛,骑马遇树干,都是本仙尊的法力。”
景檀挑挑眉毛,长长地哦了一声,“那敢问大仙,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呢?”
毛球高兴了,没想到讨厌鬼这么容易服软了,“恩,恩,那你每天早晨在营地左方位,不对,右方位放一叠糯米团子,多放糖。”
景檀轻佻说:“这就完了?我要是不放呢?”
毛球又怒了,浑身的毛气得一根根竖起,“那你的饭里,喝得水里。还有睡得床上,到处都会是毛。”
景檀长长哦了一声,上前一步,一把抱住毛球,使劲揉搓,“哦,哦,恩,恩,好软,好毛。”
等揉搓够了,举起来一看,顺顺的毛球变成了炸毛球,景檀两眼冒着星星,一脸幸福:“小毛毛,啊。”又把毛球搂进怀里,蹭啊蹭,“我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只猫,凶得很,碰都不让碰。还是你好,好可爱。”
毛球被揉来揉去苦不堪言,呜呜,白狼姐姐骗人,不是说愚蠢的人类见了我都会下跪吗,他,为,什么,恩,不怕,我。。。。
“哎呀,你还有这么一条美丽的大尾巴,我好喜欢。小毛毛,小心肝。”
毛球硬是在蹂躏中挤出一只短腿,使劲一挠,景檀一避,毛球哭着跑了。
景檀从梦中醒来,举起双手,那种毛绒绒的触感还在,感慨一声,真是好梦,翻身睡去。
那边肖俊仪哭着坐了起来,景檀你个讨厌鬼,竟然,竟然毁了本仙尊的毛,我绝对饶不了你。绝对!
自那夜后,景檀接连吃饭吃到毛,喝水喝到毛,睡觉床上一堆毛,景檀心想,这样下去,那妖的毛都快掉光了吧。
景檀一想,不对,哪有这么蠢笨的妖怪,现了原形入梦,翻来覆去就是拔自己的毛到处扔,损己不害人。听说楚地处山地而多妖,别是什么扰乱军心的妖术。念此,叫来亲弟景楠,问道:“近日营中可有什么怪异之事发生?”
景楠细想了下,答:“都是寻常军务。兄长是不是发现什么?”
景檀将最近怪事大概说了一番,景楠说:“按照兄长刚才所说,那妖会不会是狸?”
“狸?你是说此地传说中的偷吃蠢狸?”景檀笑道。
景楠说:“恩,此地百姓一直都说山上有只千年狸妖,常常下山偷吃东西,如果哪家不给吃,它就入梦恐吓。说是这狸好吃不动,长了一身肉,梦中所见就是个大毛弹子。”
景檀说:“你去找个会捉妖的道士来,看能不能捉住这只蠢妖。”
景楠说:“兄长,这狸妖只会吃,也没有什么本事,你要在这营地养宠物?”
景檀坏笑一声:“养它?那狸妖如果能活千年,想必对此地地形十分了解,到时候可以给我们指路。再说真是没用,这千年狸肉进贡给皇上,也是个稀奇玩意。”
景楠一听,连赞兄长高明,“即是如此,不如请姜神医来,姜神医博学多闻,定有法子。”
“那还不快去?注意,要保密。”
肖俊仪懵懵懂懂地来军帐换防,心里盘算着:这法术都做了好几天了,我那么好的毛都拔了好多了,这讨厌鬼怎么还没反应。
看看苍天,看看山林,大感命运之不公。像我等仙尊,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凡人。肖俊仪正自怜自叹之时,脑袋被人猛地一拍,“大难临头,还在此晃悠。”
肖俊仪抬头一看,来者是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长者,正是景楠所说的姜神医。肖俊仪拽着长者的衣服,说道:“姜爷爷,你干嘛啊。”
“你呀你,早年告诫你要精进法术,你天天偷懒,如今被人惦记上了,要取你性命。”
肖俊仪大吃一惊,细问下才知这老者刚接到景楠的命令,要设法捉狸妖。肖俊仪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这肖俊仪正是捣乱的狸妖。幼时肖俊仪家有五个兄妹,叫大狸、二狸、三狸、四狸、小狸。
在小狸只是只狸子的时候,曾遇见一位在山间歇脚的行路者。小狸见行者可怜,摘了几个果子给行者。行者为感念一果之恩,指点小狸修炼成仙之法。
行者只看出小狸虽为兽类,但心存慧根,却没有看出小狸生性懒散,得过且过,修炼千年,也不过学个长活之法,整日想法偷吃。
小狸本来在山中待得舒舒服服,谁想到山下风云突变,战火四起,国君为了各种理由,砍伐山林做弓箭造船只,百姓为了生存,四处开垦山地。一不留神,山中就大火四起。小狸见山中过不下去了,自以为已经修成仙体,故下山混口饭吃。
小狸长于变形,觉得身形健壮之人不容易受欺负,便化为一个健壮男子。小狸觉得自己长得美,就叫小俊仪,意思是小巧而美丽的仪容。谁知下山后,身无分文,在饭馆吃霸王餐,被抓到官府,后又充军,登名肖俊仪,就这么到了景檀军中,绕了一圈又回到老家了。
景檀见小狸长得颇有壮士之风,便收入将军直属亲兵队伍。谁想这肖俊仪千年懒散,哪受得了军中管制,今天迟到一分,明日偷懒装病,后日偷吃将军饭菜,几乎日日受到训斥。按理说,这样的人该早早打发干杂活,可景檀觉得他必有过人之处,就留了下来。
肖俊仪对景檀窝了一肚子火,下定决心,一定要景檀跪在脚下瑟瑟发抖着求饶后,方才离去。
这姜大夫,其实就是这山上的老姜修成的妖,不知何来一副慈悲心肠,常常以草药救人性命。肖俊仪能在军中安然无恙待到现在,也多亏姜爷帮衬。
听到景大将军要他性命,肖俊仪一时手足无措,说:“姜爷爷,你可不能答应他啊,不,我这就跑。”
姜神医一把拉住肖俊仪:“急什么,他只是要求捉妖,又没说妖是你,我做个样子糊弄过去就是了。不过,今天开始,你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骗术,是要收敛起来了。”
肖俊仪安心了,赶忙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