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没有名字。原本圣决之地的法律规定是不能有童奴的。可是这小子倒霉，有个婊子妈，流放之后还跟这些奴隶瞎搞。也正是这样，凭着露水恩惠居然就把孩子给生下来了。
    养了儿子没几年，终于滥交得病死了。
    小孩儿什么也不懂，反正生下来就在奴隶堆，一年一年，跟着“大部队”走算下来也有十岁左右了。没谁在意他叫什么名字，也没那个心思给他取名字，所以总是小孩儿小孩儿地叫，最终他还就叫这个名字了，反正整个奴隶堆也就他这么一个小孩子。
    小孩儿也一点儿不像他那婊子妈，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就喜欢瞎管闲事。而男人呢，自从给他扔了小半块面包之后，孩子就跟跟屁虫一样，有啥破事儿都赖着他了。
    鲁卡回忆起小孩儿猫着瘦小的身体偷偷摸摸，又倔强地寻找墨汁草芽的身影。
    当初他发现这黑乎乎的东西能够疗伤时，别提多高兴啦，小眼睛瞪得锃亮，他没有见过世面，觉得这种膏药就是很神奇的神药了，他嚷嚷着说他要努力收集这种草，兴许以后还能用这东西讨点好处。
    而事实上呢，他总是多管闲事把东西用别人身上去了。而那些想要抢东西的人呢，打得他遍体鳞伤他也不肯把东西交出去。
    这光秃秃的采石区又哪儿来这么多墨汁草，小孩儿懂事了几年，他就攒了几年，最终也就存着这么多点。
    这个男人的伤势，恐怕把药用在他身上他自己也不一定熬得过来。况且，这个人的身份更是很难说。
    “这个人活不了了，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走。”鲁卡起身径直往帐篷外面走去。
    “。。。。。。”
    小孩还蹲在原地，像是没有回过神来。他看了看林音，但只是看了一下，他立马起身跑过去拦住了鲁卡。
    林音只能眨眨眼睛。
    “鲁卡，我知道，他还活着，我知道他可以活的！你不是说他的伤势其实都不是很严重吗！”
    “鲁卡你放心，我们省着点用黑墨膏，还会有剩的！”
    “鲁卡我们就先把他拖回去，我们不用怎么管他，他自己能熬过来就活，熬不过来就算了！”
    小孩儿语速飞快一口气说了一大串。
    “你他妈烦不烦，滚开。”男人手一挥，脚步不停。
    小孩儿跌坐到地上，眼睛红红的。
    “鲁卡！”这一声几乎带了哭腔。
    男人停住了，操他妈的。
    这臭小子，跟他讲道理根本讲不通，就一个死心眼，滥好心，认定了要干什么绝不回头。
    “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鲁卡回身快速走到林音身边，几乎是粗暴地拎起林音的领子就往外面拖。
    小孩儿擦擦脸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就高兴了。
    “鲁卡你轻点儿，哎哟，别颠着他的腿！”
    “。。。。。。。”
    “你他妈的再罗嗦老子拎出去扔了！”鲁卡心里真的是神烦，他当年的半个面包，让他摊上一个小祖宗！
    奴隶们住的山洞离帐篷不远。事实证明林音醒来时候的帐篷是存放物资用的。而所谓的山洞也并不是在山上，而是在山脚，山洞的地面就是原本平地的地面。
    就像西北地区的窑洞，可是奴隶区的那个就真的是个洞而已了。
    洞凿得不深也不浅。并不是只挖了一个半圆，而是深入到了山体内十多米，在这十多米的直径上，从旁边开凿了数个小洞，是奴隶们的居住点。
    山洞的结构就是这样了，只是一个简单的收容所，既不复杂也没有照明。因为这里本来就是石料产出地，石头的品质比较适合动工，所以这一条山脉有许多这样的山洞。
    林音在一片黑暗和汗臭中睁开了眼。他在这里已经浑浑噩噩地呆了两天了，一直是半昏半醒，没有饿死算是奇迹。
    洞里很安静，一片漆黑，但是能感受到流通的气流。空气中弥漫的各种食物发酵的馊味和汗臭味，自己的位置似乎在整个洞穴的最里面。那么，自己所在的这个洞穴的主人，应该也是这里最没用的一个。谁乐意住在这看东西都看不清楚的地方？
    腿被固定起来了，脸上的肉还是动不了，但是焦味没有那么重了，清凉的药膏敷在上面，看样子这脸估计是烧伤。胸口依旧很沉闷，用手按了按，肋骨有一些变形，但是并不会影响生存。
    林音是一个很淡薄的人，确切的说他没有什么追求。随便随了个姓，他当佣兵是因为他身体条件奇好，又无亲无故，在一次巧合中遇到了执行任务的老一代佣兵，然后死皮赖脸跟着人回到了基地。经过一年魔鬼训练之后，如愿成为了底层佣兵的一员。
    是的，佣兵也是有等级的，按理说林音八岁就能执行探索任务已经算是一个不错的成绩。而按照小说般的发展这么可爱一个男孩子肯定和当年带他回来的那几个坏叔叔有一段解不开道不明的感情之路。
    然而，事实就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音干了接近二十年的佣兵依然混迹在最底层，原因也很简单，就是因为他没追求。而那几个坏蜀黍？带回来人往教官手上一扔基本就再和林音没有交道了。
    没有一个佣兵怕死，但每一个佣兵一定都爱命。
    一定要好好活着。
    “嘿，”小孩儿轻轻呼了一声。
    林音抖了抖将遮挡自己的布料扯下。
    “来，你过来一点，能动了吗？”小孩儿的声音很沙哑，冲着林音挥了挥手。
    小孩儿舒了口气慢慢撑着手坐下。伸手地上了一坨东西。
    林音也不是一点夜视能力也没有，见小孩伸手递东西，也就接了过来。
    一手黏糊糊的，像是水掺多了和不好的面团。这是伤药？
    林音不动，只是嗅了嗅。一股泥土味儿。
    “嘿，你别嫌弃，我只能搞到芝叶馍馍了。”小孩儿吸了吸鼻子，显得很拮据。
    “我也拿面包求了桑尼很久他才愿意换这些芝叶馍馍呢，哎，这东西虽然不好吃，但是很管饱，忍一忍的话，到明天上午也不会饿哦。”
    “。。。。。。”
    “嘿，你不会傻了吧。。。”小孩儿一边说一边慢慢地嚼起芝叶馍馍来。
    林音一动不动听他叽叽咕咕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知道看见小孩儿把手中的东西凑到嘴边吃起来。
    他才明白了，原来这东西是食物。食物差没有关系，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什么东西没吃过？所以林音也是毫无心里障碍地开始慢慢吃起来。他都能感觉到食物砸在胃里面的咕咚声
    吃东西也不容易，林音只觉得自己半张脸都被糊住了，嘴巴动一下就有一点脓水从脸上留下来。
    “你能听见我说话的吗？”小孩儿边吃边打量着林音。
    林音抬头看了小孩儿一眼，但是既然听不懂，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我就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那你自己能说话吗？”小孩儿看到林音的抬头，知道他肯定能听到自己说话。再说了，他刚才进来的时候招呼他他也不有反应的吗？
    林音又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着东西。
    “。。。。。。”
    “我没有名字，这里只有我一个小孩子，他们都叫我小孩儿。”
    “你是被打傻的吧？腿好疼吗，能喘气吗？”
    小孩儿也知道林音不会回答他，甚至也许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他就是想跟林音说说话。
    “鲁卡说头两天是最难熬的，你运气好，没有发高烧，以后也会慢慢好起来的呢。”
    “我叫你什么呢？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哈哈哈哈哈哈”小孩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哈哈地大笑。
    小孩儿笑着用手拍了拍地，又立马用裤子擦了擦手，从裤腰带里摸出了昨天林音见过的那个布团。
    “我看看你的脸。”
    林音本能地避开了小孩儿凑过来的脸，不言语地看了他一眼。
    “你别怕，我就看看，药是不是都吸收完了，我们的药不多啦，不能浪费的。”小孩儿把食指放在嘴前轻轻吹了吹，解释到。
    林音随后也看出来了对方并无恶意，于是就凑过去了一点，保持着自己能够接受的一个距离。
    小孩儿也能理解一个“傻子”的警惕性，就这么仔细看了看。
    “药几乎吸收好了，可是你这伤口化脓了，痂又太厚，肯定会好的很慢，别发烧就好。”
    说完沾了沾药膏，轻轻在林音脸上涂起来。
    林音只能全身汗毛竖起地接受了。
    他现在身上有伤，防备心和警惕性完全不由自主地提高很多，但是他又没办法看见自己脸上的伤口，半边脸都麻木了，他也感觉不出来。再说，从这儿糟糕的环境和小孩儿小心翼翼的态度来看，这个药膏都是弥足珍贵的，浪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