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生命中的不速之客不多，在这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人数里，肖扬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最狗血的那个。
    跟肖扬认识，是通过朋友的朋友，程嘉的朋友圈子很简单，奈何有了个基友遍天下的死党，就免不了被他N+1次地被拖去各种应酬了。
    一开始的时候，程嘉只要一犹豫，毛毛就会谄媚地放大招，“你长那么好看，不拉出去让人围观围观赚点儿收入，多亏啊！”
    “滚！”
    “不要，嘉嘉就再去一次嘛，最后一次！”毛毛的眉毛差点儿没从脸匡上飞出来。
    “不去！”
    “来嘛，来嘛，听说这次有帅哥的。”
    “许小毛，你是不是又想拉我过去给你撑场子？”程嘉终于反应过来，顺手拿起手里的杂志敲了过去。
    “哎呀，”毛毛高叫着闪到一边，依旧嬉皮笑脸地说：“去嘛，去嘛，听说真的不错哦，你整天待在家里多没意思啊。”
    “不……去……”程嘉的声音开始拖得老长。
    毛毛的嘴角果然开始沉了下来，小声地说：“听说这次有很多帅哥来的……”
    “切，我看帅哥干什么，没事做了嘛？”程嘉继续故意装不知道。
    毛毛终于怒了，一拍大腿，“好，外加200，总可以了吧？”
    “2000”
    “程嘉嘉，你！”
    “你要知道一个直男跟你混在圈子里，是很受污染的好不好。”
    “250”
    “这位童鞋，你是不是想不起死字怎么写了？”
    毛毛扑过来就抱住坐在那里的大腿，“大哥，这可是关系到我终身幸福的大事啊！”
    “你的终身大事，跟我有个毛的关系。我说了多少次，我对你们圈子没兴趣，别老是拉我下水，你听不懂是不是！”
    “我没带那么多。”
    “你有多少？”
    程嘉开始有些松动了，这就表示胜利就在前方。
    毛毛打开钱包看了看，“600”
    “……”
    “要不我再给天天买箱雪山的罐头。”天天是程嘉的Rainbow养了五年的一只纯种灰蓝英短，在家里有着至高无上、无人可及的地位，只是毛毛一直觉得英文名字太拗口，所以自己给它起了个“天天”的中文名。
    “成交！”
    程嘉简单换了件衣服，就跟着毛毛一起出慷慨赴约了。
    毛毛本名叫许茂辉，是程嘉的大学同学，也是程嘉至今为止相处时间最长的朋友，没有之一。程嘉念的设计，许小毛是隔壁一块砖头落下来，都能砸倒一片的工商管理。虽然不同系，但在一次校庆活动上，两人因为被共同派到一个组里相互认识了。
    程嘉性情比较冷淡，跟组里其他同学的关系都很一般，有事就帮忙，没事也不会多说什么，谈不上有多好，也没有多坏。毛毛却是个天生的自来熟，对人也很有热情，所以整个校庆组里，只有他跟程嘉的话说得最多，关系也显得最亲近。就在连程嘉都以为，这段看似不错的友情，应该不会维持太久的前提下，他跟许茂辉的朋友竟然一做就做了七年，从大二认识到同学们毕业工作，大家各分东西。
    程嘉是本市人，许茂辉毕业后也留在了这座城市里，之前这样留下的同学、朋友也有很多，但是渐渐过了几年之后，也都断了联系，回头看看只有许小毛一个人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程嘉身边。
    “毛毛”这个名字是圈内的叫法，大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会用本名，所以一般gay圈里的人都会有个别名。也许是因为程嘉长得好，或者是因为他性格比较高冷，所以许小毛在充分了解了自身取向之后，战战兢兢地第一次跟人出柜的对象，就是程嘉。
    “嘉嘉，我跟你说，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喜欢男人哦。”
    “然后呢？”
    “靠”许小毛震惊地看着对方，好像刚刚出柜的人是程嘉一样，“我好歹也是跟你吐露隐私好不好，这么劲爆的新闻，你怎么这么平静，喝口水都不会被呛到吗？”
    “是弯的有什么稀奇，你知道我身边有多少同志吗？现在都快搞得不弯才是异类物种了。”程嘉的口气依旧平静，学设计的有很多都是艺体生，所以弯的比较多也就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你少拿这个大惊小怪了，”说到这里，又忽然皱了一下眉，有些警惕地问道：“许茂辉，你跟我说这个，该不会是……”
    “嘉嘉你的反应好可爱！”许小毛故意用恶心吧啦的语气地说着。
    “许茂辉，你再靠过来一步，小心我揍你！”
    毛毛忽然止住脚步，哈哈笑了起来，“嘉嘉这么多年，你终于也有被我吓到的时候啊，我要拍下来做个纪念！”
    程嘉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开玩笑而已，立马反唇回击：“照照照，也就是你这智商的想得出来，拍下来，放棺材里啊？这种东西，连陪葬品都算不上！”
    毛毛嘟起嘴，“嘉嘉，怪不得你没什么朋友，你有时候说话，真是刻薄得可以。”转而又笑了笑，“不过嘛，你放心好了。我喜欢的是跟我一样热情如火的人，你长得虽然OK，但是个性太独，嘴巴太坏，不会是我的Mr。Right”
    “很好，你这种脑袋上长毛，肚子里长草的货，也不是我的菜，趁早找你的的如火人妻去吧！”
    “嘉嘉，你嘴真毒。”毛毛同学第N次重复着，转而有呵呵一乐，“不过，我还是喜欢你这个朋友的。”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有时候真的很微妙，你可能会对一个自己很想结交的人费心讨好，却终究还是没有交集，沦为路人。而有一种身边时时刻刻都在出现的人，有时候却是怎么也打不散、赶不走。
    徐茂辉就属于后者，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跟他成了死党，但是这么多年过去，还留在身边的，真的就只有这一只，虽然没大脑。
    “嘉嘉”在路上的时候，毛毛又开口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再交往什么人了吗？”
    程嘉的感情经历也不复杂，准确地说其实算得上是简单的可以，大学以前没谈过恋爱。大学里曾经对一个女孩子很有感觉，就在犹豫不决要追不追的时候，那位女神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被别人攻占拿下了。
    比较狗血的是，程嘉知道这事情的当天，还做了想要表白的准备，可惜眼见到的是别人出双入对的背影。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因为本身聊得来的朋友就少，当天晚上又恰逢室友都出去嗨了，对着那些没有人多看一眼的一堆零食、鲜花，程嘉默默拨通了徐茂辉的电话。徐茂辉当晚也十分配合地居然没有什么事情，程嘉一直都会记得，当他打开寝室房门，毛毛那一脸五光十色地表情，别提有多惊讶了，嘴张得够塞得进去一个西瓜！
    “嘉嘉，这些都是你请我吃的？”
    程嘉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嘉嘉，你对我太好了！”许小毛同学迅速拉了个凳子，坐了下来，开始手脚麻利地拆着各种包装。“这个生巧可是现在很火的哦！”说着便掰了一大块丢进嘴里，“嗯，入口即化，好吃好吃，跟国产的比就是不一样。诶，嘉嘉你在哪里买的啊？”
    “朋友带回来的。”
    其实是程嘉的老爸，从国外考察回来带给他的，本来想着女孩子应该喜欢，所以就留了下来，可惜，现在搞成这样自己已经没心情吃了，只好便宜某人了。
    “嘉嘉，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啊，突然对我这么好！”转眼间，毛毛已经拆开了所有的零食包装。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这么多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哦……”许茂辉甩开腮帮子，把所有的东西都消灭了大半之后，终于抬头发现了角落的那捧鲜花。
    “嘉嘉，这花儿你是打算送人的啊？”毛毛神经再大条，也猜到了些什么了，走过去捧起花束，看见了放在里面的那张小卡，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抓抓头想说什么，又不觉得这时候怎么开口好像都不太好。
    程嘉看他的样子，三两步就冲过去，把他手里的卡片抽了回来，唰唰撕得粉碎，一扬手警告道：“你敢说出去一个字，以后都没朋友做！”
    许茂辉被他气势所震，连忙摆手，“绝对不会！你放心，系主任保证！”
    程嘉看他的样子，冷笑了一声，甩了他一个大白眼。
    “那个……嘉嘉，其实玲玲虽然不错，不过她配不上你，你千万别伤心啊！真的，就她那长相，倒贴我都看不上！”
    “谁告诉你，我伤心了？”又一个白眼。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她不选你，是她瞎了眼，你千万别忘心里去。天涯何处无芳草啊，你想开啊！”
    “你早知道了？”
    程嘉的直觉一向既灵又准，而许小毛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
    “我……我……”
    “说！”
    “哎呀，你别生气嘛，其实我也不敢肯定的，我当初问你对她什么感觉，你又不肯直说，所以我才没告诉你她最近跟张勇走得很近嘛。”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真不是！”许茂辉简直是越描越黑，“我只是没想到，你真的还会喜欢她嘛，其实那女的真没什么好的，配你就是一颗大树栽在盐碱地上，真的。你别气了……”
    “你是为了跟着混吃混喝，才不肯告诉我吧！”程嘉追女生的方法，跟普通男生一样，只不过约吃饭的时候一定会带上毛毛。因为如果只有两个人的话，他实在找不到可以聊得话题，场面会很冷，程嘉虽然觉得没什么，但女生看来总归不好，所以徐茂辉跟着他白吃了不知道多少次大餐，反正都是学生，这种开餐的机会不多，这种电灯泡他当得也是浑不在意。
    “额……这个，这个……程嘉嘉同学，人艰不拆啊，有些事情你老人家记着就好，不要说出来嘛。”
    程嘉瞪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只站在窗边低头看着那夜色中的花台，朦胧隐约的不知名植被，张牙舞爪地肆意生长着。
    这一次不知道算不算失败的恋爱，也许连恋爱都算不上的感情，就是程嘉从大学到工作的感情经历。大学因为这次没有结果的独角戏，而没了兴趣，工作之后接触的人就更少了，他学的是设计，就是别人口中的纯技术人员，每天除了调色、渲染、出稿，基本没怎么跟人接触，就这样平淡无奇地到了25岁。
    “算起来，我今年都25了，貌似一次恋爱经历都没有，是不是有点……。切，那又怎么样呢？”程嘉看着车窗外一排排掠过的路灯，心里默念了一句。
    “嘉嘉你都25了，找个伴吧，一个人多没意思啊。”毛毛在等红灯的时候，转过头对他又说了句。
    程嘉顿了一下，还是淡淡回了一句：“我有Rainbow”
    “那是宠物，猫怎么能跟人比。”
    “有什么不一样的，”程嘉还在习惯性地嘴硬，“你这种俗人不懂。”
    “嘉嘉，”毛毛忽然换了一种非常认真的眼神，“你该不会是……异物种恋吧？就天天那身肥肉，趴在地上跟墩布似得，你要不要这么想不开啊，怎么下得去手哦！”边说边捶胸顿足地摇着头，果然一股大力从右边袭来，接着就是一声惨叫，“啊！我错了，我错了，别闹，别闹，这儿开车呢。”
    徐茂辉的人生信条就是——一不要脸，二不怕死。好容易苟延残喘地到了目的地，有郑重其事地跟程嘉强调了一遍，今晚是自己最重要的一夜，让他千万要帮他。
    “这就像打游戏一样，我好容易刷到这个副本的，千载难逢啊。”
    “你是说你喜欢这个支线？”
    “我是爱这个副本的Boss”
    果然是个M——程嘉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来，打击某人的积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