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是这样说：爱上一个人，会让自己学会感恩，变得友善，温柔待人。韩原就是最好的例证。心高气傲的他，是怎么和全班的男生打成一片，甚至能够忍受和满身臭汗的一群人勾肩搭背地往食堂走；是怎么学会在拒绝女生表白时变得柔情似水，甚至把哭的梨花带雨的护送回家；又是怎么变成谦谦君子，在老师面前不再趾高气扬，而是不卑不亢。只能说，这都是方至的功劳。
    只是，当时的小至，也许并不知情。
    因为他的故事，是这样写的：
    {如今回头望，高一那一年，是最甜的。承煜哥去打球，总会先走到我身边，把手搭在我肩膀上，然后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小至，别这么认真学啦，走，跟哥打球去。”而我总是像个狗腿子，屁颠屁颠地就跟着去。好在我打球水平还行，要是半点不会，接近他的意图就太明显了。只是，有个叫韩原的，好像总是和我作对。承煜哥要把球传给我，他就扑上去抢断；我在场边正享受着承煜哥出神入化的过人，投篮，他竟抱住承煜哥的腰，就是不让起跳。大家都怪他没球德，他也不恼，若无其事地走开，还总是嬉皮笑脸地看着我，真是莫名其妙。
    不仅如此，承煜哥找我讲题，竟也能看到那个韩原的身影。我当时以为，承煜哥找我讲题是假，想要多和我相处是真。因为他总是趴在桌子上，用胳膊垫着头，恹恹地看着我，时不时还用宽厚的手掌握住我写字的那只手，吓得我心里一紧，笔都掉了。他倒是笑的开怀，剑眉弯了下来，杏仁眼睛也挤出了笑纹，当然了，还有他招牌的阳光笑。他还不忘说：“瞧你怕的样子，我看你指尖都红了，想帮你暖暖。”我低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这时候，韩原就会杀出来，拎起我桌上的杯子，晃了晃，笑眯眯地，却又支支吾吾地说：“小至啊，那个，你渴不渴，啊，我去打水，顺道帮你打了啊。不用谢我，嘿嘿。”
    “谁要谢你啊！”我心说，“我还等着待会儿和承煜哥一起去呢。”
    “阿原，帮我也打上呗！”秦承煜笑着直起身，用另一只手举起自己的水杯，冲韩原晃着。
    “自己去。”说完，韩原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时候，是我太傻了，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爱河里，无法自拔。只欢喜着爱人的回应，却看不到另一个人的付出。}
    写完这句，小至揉揉眼睛，扭头看到了已经熟睡的韩原，那人还保持着花痴的姿势，引得他温柔一笑，明眸却闪过一丝泪光。小至回过头，用键盘敲下这样一行：
    {可是，一直追求的人成了我的梦魇，一直忽视的人成了我的港湾。}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黑沉沉的夜幕下，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街对面的夜店深藏在黑夜里，可是谁不知道那里面，灯红酒绿，华饰初上，像是高一那年元旦晚会上，唯一的追光。
    小至他们那届，死读书的人多，学生活动都不积极，举办个元旦晚会，各班都没什么好节目，死气沉沉的，到了小至他们班，很多人都不准备往下看了，观众席乌泱泱都是要走的身影。就这时候，音乐响了，《Glad  you  came》，大幕拉开，一众男生，清一色的英式学院制服，领头的当然是秦承煜。梳着狼奔，打着领带，载歌载舞，间或眨眨眼睛，挑逗一下台下的妹子们。雄性荷尔蒙的魅力真是不可小觑，原来要走的，现在不仅坐下了，还掏出手机一阵拍，闪光灯晃得韩原眼睛都快瞎了。他从身后的人群回过头，刚想拽着小至问：“这有什么好花痴的嘛？”却发现，眼前这位，抱着奶茶，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嘴角的弧线就没下去过。韩原失落地低下头。正巧两遍副歌过了，台上灯光突然全灭了，过了三秒，又亮起一盏，打在秦承煜头上，是那场晚会唯一的追光。
    韩原以为，小至只会记得，秦承煜在台上沉醉地唱着：
    The  sun  goes  down,  The  stars  come  out
    And  all  that  counts  Is  here  and  now
    My  universe  will  never  be  the  same
    I‘m  glad  you  came
    可是小至记得，他听到倒数第二句，鬼使神差地扭过头，正对上阿原从未离开的目光。那天晚上，小至收到阿原的短信，那是歌词的最后一句：“I‘m  glad  you  came”
    “很开心你能来到我身边，从此以后，我的宇宙变了颜色。”小至喃喃地念着，身后有人抱住了他的腰，又把头抵在他肩膀上，说道：“小至，要是写回忆录的话，别把我那件丢人的事写进去成么？”说完，用脑袋搔了搔小至的颈窝。
    “哪件？”
    “就打篮球那个……”说话声渐渐小了，阿原抱紧小至，眼睛瞟了一下左后方，小至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高中那一次篮球赛，让韩原和小至都难忘。小至忘不掉承煜哥在最重要的时刻相信了他，而韩原的回忆，多了些尴尬的色彩。那时赛程接近尾声，比分却不相上下，比赛十分胶着，直到最后一个罚球，进了，一中胜，没进，一中败。秦承煜在罚球线外徘徊许久，把球丢给方至，信任的目光却让小至压力山大。韩原最了解小至的心思，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然后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弯下身子，冲小至点了点头。
    深呼吸，踮脚，瞄准，起跳，投射，球进了！全场都在欢呼，一中球队的成员聚到小至身边，有的拥抱，有的甚至把他扔到空中，庆祝胜利。方至落下来的时候，被韩原稳稳地接住，准确的说，应该是抱住。欢笑声把空气炒热，在场的所有人都分外激动。可是韩原好像激动过头了，他想要给小至一个熊抱，却在靠上去的那一刻，吻到了嘴唇。
    甚至持续了几秒。
    方至没反应过来，韩原没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事情就这么突然地发生了。小至忽闪着睫毛，看着韩原，想从他那里得到什么，道歉或者解释也好，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脸颊在发烫，也许红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红了脸，多丢人。可是韩原的行为让他自己之后回想起来，更觉得丢人。
    因为他跑了。
    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一个男生。他惊慌失措，余光瞟了瞟人群，已经有些骚动，他转身就冲了出去，一直跑出了篮球场。
    那明明是秋季，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却让他燥热不安。他的不安是有原因的，迎面而来的女孩给了他答案。“啪，”一记耳光扇过，“啪，”反手又是一记。两个耳光打得响亮，打得韩原身子都晃了晃。他不敢看眼前人，捂着脸，低着头，紧闭着眼睛，心里后悔不已。“滚。”女孩怒吼道。
    他仓皇逃离。
    围观的人群更是炸了锅，鸡一句鸭一句的，“这人谁呀？”“就是啊，没听说阿原有女朋友啊！”“什么女朋友呀，这一看就是大学生啊。”“那她是谁啊？”
    “姐。”方至从人群中走出来，小声地唤了句，如果不是对他的声音敏感，很有可能被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埋没，可是菲菲听到了，急忙上前抱住他，把他搂在怀里。
    “我没事，你别怪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淡淡的，菲菲已经泣不成声，他却还如往常一样清静，望着韩原悄悄躲在树后的身影，缩到姐姐怀里，闭上了眼睛。
    “小至，那天我真的错了，我，我用一辈子还的，还你，好吗？”有一次，方至跟许燃讲起往事，韩原插话道。小至看看阿原，却有些愧疚地笑了。如果那个时候就明白，自己的归属，自己的soulmate，是他，那么后来的种种，也许就不会让自己痛断肝肠。
    有时候，你以为你爱的人，不是你的爱人；而你的爱人，最爱你的人，其实是你最该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