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离开与相遇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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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里唯一一张板凳让黄太公坐着,九歌抹着汗,盯了他的腰一眼,脸色稍霁,指着东头一个堆满石头的角落:“以前那里放什么?”
    黄太公摇着蒲扇:“不太记得。听我父亲说以前是一道门,后来封了。”
    九歌跨过一堆沙石瓦砾,看墙上爬满青苔,打了一个寒颤,问:“墙后面是什么?”
    “小时候,家里人说过后面也是黄家的田,后来土地征收,现在成了一处院子,没住人。”
    九歌:“你去叫周大哥搬处梯子来。”
    黄太公老脸立马垮下,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叫着起身。九歌烦躁得很,立马叫道:“不用去了。”
    黄太公啊哈一声,咚地坐回去,不等屁股落稳,墙边的人已不耐烦说:“凳子借我一用。”黄太公只能磨磨蹭蹭地又站起来。
    九歌搬过凳子,两手攀上齐头高的墙壁,奋力引体向上,总算看上墙后一眼。“那不是别人院子,那是一片干涸的水塘。”
    “哎呀,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母亲常说水塘里养鱼的事。”
    九歌随手摘了几片树叶,将手擦干净,略一思忖便说:“黄老爷子,你不说实话也不打紧,这屋子你前前后后修缮时,叫人翻了几遍,恐怕都翻不出什么来的。你说什么至阴之人才能找到的宝贝,不过也就是一件古物,古人能摸着的东西,你以为今人就摸不着?”
    黄太公脸上皱纹堆成一个“愁”字,说:“九先生,我没骗你,凡是挖过院子的人都生怪病的。”
    “不管如何,有一处地方你是忘记了。”
    黄太公急切问:“哪儿?”
    “照壁下。”
    黄太公眼望两米高照壁,惊讶地张大嘴巴,露出稀稀疏疏的黄牙:“还请九先生指点。”
    “我也单是猜的,不作准。如果此处是黄家祖址,地方应当更大,东墙之外既然是干涸的水塘,塘外无丘,可能是黄家后院池塘。有水必有廊,月见水曲曲折折,回廊也是三折四拐,这照应了碑文前半句。但回廊休憩本不是疾步而过的场所,那就极有可能是回廊外入院处的月门。”
    “九先生是说月门在照壁处?”
    “照壁至东墙是十步,东墙至水塘大致七八步,十七八步够得上门与池之间的距离。既然其他处不见踪影,可能就在眼皮底下了。”
    黄太公笑道:“对,你这么说是对的。我立马让人去把它挖了。”
    九歌拉住他的袖子,劝道:“等会,现在不是时候。鸟鸣断虹,震翼遮天,西宿凤巢这都说明黄家宝物现世的时间应该是百鸟朝凤但又凤未出巢之时,一天中只有日出,日落两个时间比较符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日出日落时辰都不同,因此更要按照碑文所指的东陵东水时节,东墙外面水塘漫水时节一般与当地气候相关,既然黄家祖宗说秋水漫,那自然应该是秋季。所以,我劝你初秋时节,选个日出或日落时分再动工也不迟。”
    “等不得呀,我是一日也不肯等了。万一……万一九先生猜错了,还要请你再找找。”黄太公搓着一双枯槁的手,起身往门外走。
    不出所料,三十分钟后光头拎着锄头进院子,黄太公人还没迈进来,已经喊:“照壁下,小周。”
    周光头摸摸脑门,回喊:“这可挖不得,这是文物,县里文化局不让咱动。”
    “甭管,挖。”
    九歌一件白色衬衫沾了些灰,正在拿湿帕子擦,上面青苔留下的痕迹却越擦越泛,暴躁地喊:“黄太爷,现在挖了,坏了风水,轻则出人命,重则殃及子孙后代。”
    “我连自己的儿子都顾不全,哪里还管其他人。”黄太公恶狠狠地叫道:“小周,你赶紧挖。”
    “冥顽不灵!”九歌干脆将帕子扔下,嘴里轻轻念了几句,周光头虎口酸疼,叫嚷一声,丢下锄头:“哎哟,老爷,你叫别人来干这活吧。太邪门了。”
    “行,周川,今儿你不挖,你跟你媳妇都滚出黄家。”
    “我挖!我挖!”周光头抡起锄头,当当当地砸照壁。
    九歌见说不通,气愤地朝黄太公说:“你付我十日工钱!”
    “九先生,这里没挖开,不能算对。”
    “我不做了。十日工钱付我!”九歌两双大眼冷若寒潭,看得出已然发怒。黄太公自觉心虚,呵呵笑说:“明天你上我家来拿吧。”
    时间未过午,九歌匆匆从祠堂回家,躺在床上,左右觉着不舒服。以前他当鬼时也害过人,哪里有半分怜惜人类生命的想法,现在他有了肉身,却仿佛以为自己是人,一想到黄家可能遭遇什么祸事,这祸事源头还在于他,他就多少有些负罪感。
    苏庆回家时,就看见他摊着身子,魂飞了似的。苏庆推他:“今天怎么回来的?我去祠堂又扑空。”
    “你去祠堂做什么!明知道那里有鬼,还老往那跑。”九歌抓住苏庆垂在他胸前的手。
    苏庆只得弓着腰,低头说:“大白天能见鬼吗?再说大鬼见过,我可不怕小鬼了。”
    “你怕我吗?”九歌一张白皙脸蛋因为仰面说话,笑容像泛开的落水芙蓉般,似乎氤氲开一片粉色,又似乎只是水中倒影,看真点,又是什么都没有。
    苏庆心头叫什么东西一敲,咚咚咚地响,赶紧扯开话题:“你今天碰上什么事吗?”
    “我今天将白衬衣弄脏了,怎么擦也擦不掉。”九歌可怜巴巴地将身上的衬衣拉直,指着污渍给苏庆看。
    “拿洗衣粉搓搓。不行就将就穿着。”苏庆背过身子,准备去下面条和鸡蛋。九歌懊恼地继续看那块碍眼的污渍,心想肯定是洗不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九歌便拉着苏庆起床,人生第一次靠劳动赚钱,他显得有些兴奋。可是二人到黄家门口时候,里头周光头的妻子哭得震天动地,外面围着几丛人,有穿警服的人守着门口。
    苏庆一看到穿队服的心里有些发虚,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名逃犯。九歌想往里面走,苏庆赶紧拉住他,问旁边的人:“大哥,怎么回事?”
    “黄太公跟周川今儿早上全死了。怪吓人的。”
    九歌面沉如水:“人死了,工钱是讨不到了。这里刚有死魂,我不能呆着,走吧。”
    “对。”苏庆立马附和:“阴气重,走。”
    回到住处,苏庆将一路的担忧说出来:“既然人死了,警官肯定要问他们最近都跟谁来往。你出入黄家几次,旁人都认得出来,到时候见到我,盘问后恐怕就会发现我逃狱了,不如趁现在来得及,离开这里。”
    九歌自然无意见,能早一日去到四川当然最好。于是,两人一拍即合,立马收拾行李,赶往火车站,兜兜转转买了票,去往西安。
    这一次,苏庆没抢到坐票,只能狠心买了卧铺票。九歌第一次睡移动床铺,好奇与兴奋藏不住,坐在床沿,眯着眼弯着嘴角看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色。
    车子进站,一波陌生乘客涌上车厢,嘴里当啷当啷地说着各地的方言,像极了合奏的声乐,声音从集中到分散,最后成为碎在各个角落的低吟与私语。
    “你好。我叫宋秋歆!睡在你的上铺。”一个扎着马尾,身上穿着藏青色长裙的女孩站在苏庆面前,笑着说话。九歌回头看她,一片白光中,女孩小巧的嘴唇涂着淡淡的粉色,一副眼镜挂在秀气的脸上,十分纯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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