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鎏翊刚醒来，明显神智还未清醒，轩辕重天想拥他入怀，温柔地爱抚他，让他平静下来，可裴鎏翊对他的一举一动格外警惕，只要他一有动作，就会摆出戒备的神情，还会变得歇斯底里。
    轩辕重天神色晦暗，他盯着裴鎏翊颈间蜿蜒而下的鲜血，眼神变得灼热危险。
    “翊，你看着我，我一直是重天，从没变过，你怎么连我都会认错。”
    轩辕重天用略带责备的语气对裴鎏翊说道。
    裴鎏翊被他的表情迷惑，有些犹豫起来。
    轩辕重天又说道：“翊，我们不是约定好这辈子会不离不弃吗？不管我是不是皇帝，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我，你是太子，自然会成为帝尊，我是你的好朋友，会成为你的利刃替你治理国家，扫平一切动荡，怎么会离开你。”
    轩辕重天闻言一愣，就算暂时失去记忆，翊对自己的心也是如此坚定磊落，要不是自己当初对他起了疑心，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就怨怼他，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这十几年来，翊是怎么坚持下去的，他又受了多少委屈？
    思及此，轩辕重天压在心头的重重疑惑汹涌而出，他无法知道恢复正常的裴鎏翊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信任他，所以他现在就要从裴鎏翊嘴里知道答案。
    “翊，你为什么突然要去从军？我之前从未听你提起过此事。”
    “从军？我告诉你了，那次我来找你，可你似是有心事，又不愿告诉我。我之前听你提起兵权一事，以为你是担心众多武将在三皇子的阵营中，会对你继承大统不利，就决定自荐从军，为你笼络军心，扫除后顾之忧。我怕一见到你就无法下定决心离开，就给你留下了一封书信，你怎么会问这个？”
    轩辕重天听到这里神情早已变了。
    他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的确是有这么回事，可当时他心心念念的只有对裴鎏翊的情爱，哪里会想到兵权政事，当时的情况虽然表面上对他有威胁，可那是他隐藏实力故意示弱，他早已将一切变数尽数囊于胸中。
    唯一的变数就是裴鎏翊的离开，他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心痛裴鎏翊的失约与不告而别时，那封被秦齐呈上来的信里竟是翊的一切解释。
    当日，他纵马追出三十余里，他想问清楚裴鎏翊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没有想到裴鎏翊连夜就出了城，之后，他黯然回宫，失魂落魄，将自己关在东宫半月，此事还惊动了父皇，再后来，他听闻裴鎏翊在军中屡建战功，表现英勇无比，很快就成了少将军。
    自那以后，他强迫自己不去关心任何有关裴鎏翊的消息，一心扑在政事上。
    “翊，那我大婚前夕派人带着我的亲笔书信去找你，为什么当时你拒绝见他，还将人赶了出来？”
    “大婚？！”
    “呵呵…大婚…是啊，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娶太子妃的事。”
    “我在军中日夜思念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要赶回帝都找你，我一直惶恐不安，我怕你气我先斩后奏不告而别，怕我一走你就会把我忘记，我根本不想只做你的朋友，我想成为你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我知道自己痴心妄想，也从没有真的想将这份感情告诉你，可是，我在军中三年中给你寄了那么多封书信，你一次都没有回我。”
    “我害怕极了，我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那段时间我度日如年，终日浑浑噩噩。终于有一天，我成为将军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竟是太子的立妃大典即将举行，我连自欺欺人都无法做到了。”
    “那一天，我醉倒在望春楼前不省人事，是瑶语救了我，她像姐姐一样温柔地宽慰我，在我失意绝望时给我信心与支持，我永远无法报答她。”
    “你爱上了她？”轩辕重天紧握双拳，他最在意最后决定放弃正是因为那次裴鎏翊厮混青楼享乐，却将他的一片真心踩在脚下随意践踏，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犹如晴天霹雳，他无法接受裴鎏翊会这么对他，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血淋淋摊开在他的眼前，容不得他再逃避。
    他根本就没想过裴鎏翊会没有收到他的书信，正如裴鎏翊没想到他从未见过他投寄的任何书信一样，命运真是和他们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
    “我怎么可能爱上别人，我的人生从认识轩辕重天开始就注定这辈子都只会爱着这个男人了。”
    “可你为什么要将那个人赶走，为什么还有了孩子？”
    “你是说那个嘲笑我是个弃卒，还胡作非为的家伙？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属下，我了解你的治下作风，那个败类他居然自称是太子面前第一红人，还说什么裴鎏翊被太子丢弃是自作自受，就算成为将军，太子将来成了皇帝，他也没有出头之日。”
    “我痛恨那个人，痛恨他说的话，痛恨自己竟然真的被他说中了，我真的被你丢弃了，不是吗，就算是大婚，你也没有想到我，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看来全是笑话吧！那个败类说的对极了，呵呵…对极了。”
    “怎么会这样！这些事情我毫不知情，我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轩辕重天只觉得心脏一阵剧痛，他当成宝贝连话都不敢说大声的珍宝，被他自己在不知情下肆意伤害着，这样有如剜心的酷刑，自己一次次舔食伤口鲜血时的怨恨，突然有一天上天说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的，这简直太可笑了。
    “翊，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轩辕重天先负了你。”
    “瑶语见我一蹶不振，想尽办法逗我开心，可我一直在等你，我一直相信你一定会来找我，一定不会就这样对我不闻不问。”
    “我太自以为是了，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太子面前有多少英才俊杰，又有多少美人红颜，小小的裴鎏翊算什么，我与你之间隔着万水千山，说不定从前的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误会而已，可能在你的眼里，我也就只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罢了。”
    “不是的，不是，翊，你别再说了，我的心好痛啊！”
    轩辕重天觉得心口开了一个血口子，里面源源不断地流淌出鲜血，他不再需要任何解释了，翊的这些苦痛埋在心头这么多年，如今再将它们挖出来，就是让他再经历一次这种锥心之痛，这种事情太残忍了。
    可是裴鎏翊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听见，他就像陷入回忆中，整个人都麻木了。
    “我对不起瑶语，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包容我一切任性作为的女子，我醉酒后不顾她的反抗占有了她，可是这个善良美丽的女人，她说她不怪我，还说不会要求我负责。”
    “我怎么爱的不是她呢！天意真会弄人，我本想娶瑶语为妻，可是她拒绝我还不告而别，我找不到她，不久后就被召回帝都，从此失去了她的消息。”
    “我与瑶语的儿子是瑶卿告诉我的，他受瑶语所托把春儿送到我身边，我知道瑶卿一直恨我毁了他的妹妹，可是瑶语临死前逼他发下誓言绝不会为难我，她还留下遗书让我去追求幸福。”
    “我配不上她，我觉得自己懦弱无能，哪里配得上那么独特传奇的女子，我也不配拥有幸福，活该一生孤苦。”
    “够了，翊，你别说了。”
    轩辕重天忍不住紧紧抱住了裴鎏翊，他不想让他说下去了，也不能再听下去，之后的所有事情都是两个傻瓜误会彼此相互隐瞒的大闹剧，两个深爱的人都以为对方背叛了自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忍受伤痛，自以为是世上最不幸的人。
    “小翊，我们都是傻瓜，没有人比我们更傻了。”
    “为什么我会怀疑你呢，为什么我在面对你时就变得这么没有勇气呢，我轩辕重天真是天下第一笨蛋。”
    轩辕重天抱着裴鎏翊回到床上，他俯身吻去裴鎏翊眼角的泪水，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
    裴鎏翊刚醒就劳心伤神，更是重伤未愈，早已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