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八章 一再逼问 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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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边君贺,并没有因为恢复到与祝笑悔的安然相处而感到高兴,在某种程度来说,他的心理负担反而更重。嘴上说着要照顾祝笑悔到好这样的话,却一点也打不起精神。是,他们是萍水相逢的人,可当他看到祝笑悔倒在自己眼前时,却开始害怕祝笑悔会消失不见,开始害怕往后所有未知的一切。即使是从前在战场上,似乎都没有那么慌过,一瞬间,世界只剩下自己心脏猛烈撞击的声音。
这么想着,几乎一夜未眠,晨起时才发现眼窝已是浅浅一圈青色。就着铜镜,用修长的手指轻触脸上那道伤口。这算不算是一种循环,他的脸上有一道消不去的印记,而祝笑悔,则是手臂受伤,发炎以后更是难以痊愈。这是否预示着自己与祝兄的相遇,其实是一个本不该发生的事呢。勉强勾起一抹笑,这些还是先别想了,现在对他来说,照顾祝兄才是重中之重。
更衣时摸到腰间的勾玉,竟让他怔了三分。
“离京这么久,我竟然忘了我从前的官职,若是能…”他念念叨叨,想到什么,瞳孔猛然放大睁大。刚梳洗完便披上外袍朝着祝笑悔的厢房赶去,药伯恰巧站在门口,他却没等药伯阻拦就已经站在了门内。
“药伯,我有话要对祝兄说。”说着便面对药伯,关上了门。转过身来时,却惊呆了,马上又背对着屋内,面上染上两片绯红。
“对不起,祝兄,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祝笑悔则没有回话,依然进行着刚刚未完的事,但手臂受伤,总归还是有些不方便,又似带些故意,动作缓慢而悠闲。而边君贺站在门前,背对着他,乖乖的,一动不动。
“你换好了吗?”君贺轻声问道,祝笑悔马上应声,他便转过身来。
明明因为体虚而面色苍白,祝笑悔却偏偏择了件朱色袍子,映衬出一种别样的美。不知为何,边君贺想起那日戏台上虞姬的华美袍子,众人散去,却独留那一袭袍子。那姑娘虽演的了虞姬,却终究不是虞姬,昨日见她私下样子,却是连半点绝代风华的神韵都没有。而眼前的祝兄,虽是随意一搭,却好似将深秋那孤寂的色调丰韵了些。
“一大早便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慵懒的声线划过整个房间。
“是的,祝兄,我有事要与你说。”边君贺立马正色。
祝笑悔依然懒懒靠在床边。
“祝兄,告诉我吧,你的伤到底是谁弄的。”
听到这问话,祝笑悔眼底一暗,却还是不动声色。
“问了做甚么。”祝笑悔半眯着眼。
“我…或许有办法帮到你,至少,可以让你不再受到这样蹊跷的伤。”边君贺看似欲言而止,却又坚定。
而祝笑悔,轻摇着头,站起来,便要离去。
“祝兄,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帮到你。”边君贺则是有些急了,不知该怎么开口劝解。
“我不知道是谁伤的我。”祝笑悔回头,一双清澈眸子对上他焦急的双眼,看似不像在说谎。
“那…你有消息了一定要告诉我。”
祝笑悔思忖了一下,回道。
“嗯。”
终究还是不了了之。
边君贺眼神里蓄满对他的担忧,你虽纤弱,却一直都在保护我,而我,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受伤了。就算,动用了以前的权利,也没有关系。想着,他又抚了下腰间的勾玉。
整整一个上午,两人各怀心思,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下午戚礼来访,君贺便回避,又是回到了自己的房中看书,原意是看书,却一点也看不进去,脑子一直呈半放空的状态,时而清醒,时而陷入沉思。蘸着浓墨的羊毫都在纸上溢出好些墨滴,他却压根没发现。
过一会儿,却听得敲门的声音。
“君公子,我可以进来吗。”是药伯,他马上应答,却无意间把墨划到自己袖上,浅蓝色的外衫就这么多了一笔痕迹。
“少爷怕您无聊,要我来陪着您一会儿。”药伯手里还端着两碟小点心,一看便知松软香甜,定是君贺喜欢的口味,“您如果要喝茶我便去差人沏两杯。”
“不用了,我这里的茶还热着呢,方才季方来兑过。”说着便去伸手拿茶杯,刚触到茶杯,指尖却传来一阵冰凉,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发了多长时间的呆,原来季方进来已是好一段时候的事了。
“君公子在看书啊,有什么不懂的吗。”药伯把碟子放在离君贺不远的小桌上,便走过来,便瞥见他那一方宣纸上什么也没写,独独三个墨滴。
“原想抄抄药方子,却集中不了精神。”边君贺无奈笑道。
药伯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心神领会。
“君公子莫太担心,少爷的伤在恢复中,这多少还只是皮肉之伤,没有伤到经骨,也算是万幸吧。少爷自小身子骨受伤都恢复得很快,所以,您就放心的看书吧。”药伯径自坐到他旁边。
“话是这样说…可我还是放不下心。”君贺叹气,“药伯,冥冥之中,真的有命运这种东西在推动着我们吗。”
药伯分神,却又温和的说道。
“都说人逃不过命,但我认为,命既然在人自己身上,那人应该是可以掌控命的。”
“掌控命…”君贺喃喃,露出恍悟的表情,“我明白了。”
药伯没有细问,而是露出慈爱的的表情,像在看一位后生。君贺定神抄书,先把脑中的事撇向一边,药伯要人沏了茶过来,在旁伴着他。
晚上戚礼还是没有留下来吃饭,到了饭点便走了,祝笑悔还是一脸安然的坐在桌前,直到君贺又冲了进来。
“这么突然冲进来,你是又…”有什么急事吗,悠哉悠哉还未说完,就被边君贺一个箭步冲上来给惊到,边君贺瞬间就握住了祝笑悔的手,以温热覆上冰凉。
“祝兄,我晓得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别担心,都告诉我吧。”直直看着祝笑悔,目光笃定,祝笑悔闻此言,面色一沉,甩开他的手。
“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不知道吗,你为何还要一而再的逼问我。”
“我就是担心你…”话还没说完却被冷声打断。
“为什么要管这么多,你那天离开不也是这个意思吗,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也有我的事要做,我们终究,还是要分道扬镳的。”
千等万等,终于还是等到了这句话,在脑中模拟了无数次的这句话,在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时,却好似有什么压在胸膛,不大口喘气,就像窒息了一样。静默了数秒,祝笑悔刚要再开口,却听。
“祝兄…我想,我还是与你告别吧,明日我就走。你说得没错,你有你的事,我有我该走的路,只是,认识以来,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在脑中想了无数遍的回话也终于说出,这却不是他的本意。
祝笑悔轻叹一声。
“先去吃饭吧。”
边君贺踱步离开,祝笑悔低头,看着方才他握上去的手,手里还有刚刚被温暖过的微微余热。
守在门口的药伯,看到两人皆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一前一后出来,却是不好相问。
晚膳间,竟是都没有说话,两人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一向吃得多的君贺也是食之无味的样子,但药伯除了在心里叹气以外,说不出什么话来。
饭后,两人更是以秒速回房了,尤其是边君贺,恍如受惊的兔子,急忙忙,却不知为何。药伯走去祝笑悔的房间想要问一问,却被拒之门外,只好拿着一碟点心,以送去给边君贺的名义而进入了君贺的房间。
“君公子,这是我刚吩咐小二端上来的点心。”这么说着,只看到君贺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听到药伯进来的声音,才抬头望他一眼。
“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我所有的都告诉你。”却是一阵落寞情绪,垂下眼帘。
药伯安静立在一旁,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祝兄很好,可是,”声音一颤,“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也帮不上一点忙,祝兄还因为我伤口发炎。我知道,现在的我对你们来说是个很重的累赘,即使你们并没有说,但我知道我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在祝兄身边混吃混喝的人,我想…已经到了我们该告别的时候了。都说聚散终有时,漫漫人生中,我曾与祝兄相遇过,这就足够了。”
“君公子…你…”药伯刚要相劝,却见边君贺挥挥袖。
“药伯,你不用劝我,我明日就走,我已经跟祝兄说过了,他…也应许了。”说这话的时候已是颓然的模样,他这样的神情,药伯第一次见着,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话。
“我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君贺回首四顾,“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我有手有脚,不会饿死的。”言罢竟是扯了个笑容出来,却比不笑还难看。
“唉,我该怎么说你才好,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不好留你。只是少爷,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累赘过,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明早我多要小二准备些东西,你带着在路上吃吧。”药伯明白他心意已决,他总归是要离开的,上次少爷执意要找到他,才把他走的时间推迟了些。
药伯又来到祝笑悔的房间,又敲了好几声门,祝笑悔才终于放他进去。刚要开口,却看见桌上的一块漂亮的石头。
“这是…”
“君贺送的。”清冽的声音迅速的传到药伯的耳中。
“少爷,君公子决定明天一早走。”药伯抬头见他,眼前这个人默默的站在桌前,明明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竟是摸不清他的情绪。
“我知道,他跟我说了。”顿了顿,“你说,一个把他仅有的东西都给我的人,会骗我吗。”
药伯愕然,明白他是说的君贺。
“少爷,药伯不敢妄下定论。”
“罢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跟你一样,猜不透。”祝笑悔轻抚那月长石,却又拿起什么把它盖上,“可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岂是你我,能预知的。”
似是一语道破,又似是引蛇出洞。冥冥之中有什么,好像已经不受控制了。所有人的命运,仿佛都绊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