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睡得太晚了，虽然被生物钟叫醒了，蓝白还是不想起床。这被子不如王府舒适柔软，但也够暖和，蓝白在床上赖了有一刻钟，直到肚子咕咕叫，才不甘不愿起床。
    昨晚上找了一个力气比较大的小倌按摩了全身，劳累了一个月的肌肉全部舒展开，血脉流畅，说不出的舒服熨帖。用手狠狠搓了把脸，这才有点精神，走出内间，小倌在外间的竹榻上睡着，还没有醒过来。
    蓝白也不去吵醒他，打开门，有小童迎上来，蓝白要了洗澡水，这才慢悠悠到洗脸架旁去洗脸。水是昨夜剩下的凉水，有点沁人，蓝白洗过脸，这才完全清醒过来。一转身，小倌已经醒过来，正在穿衣服。
    “文清，我吵醒你了？”蓝白有点歉意，昨晚上这人比自己睡得还要晚呢。
    “你这就要走了？”文清走到洗脸架旁，就着蓝白用过的水洗了脸。
    “没有，我要洗个澡再走，你有没有干净衣服，我们身材差不多，我想借一套。洗了澡还穿脏衣服，感觉很不舒服。”蓝白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昨天在树丛中钻来钻去，早就脏了，还有点破。难怪昨晚老鸨一开始没有好脸色。
    “没有新的，不过都是洗干净了的，你若不嫌弃的话，我找一套素净的给你。附近也有裁缝店，也可以去买，不过要等一等。”
    “不用，就穿你的，里衣、中衣也要借你的。”
    “我有一套素白的，只在衣摆处绣了几杆修竹，你穿该合适。等一等，我去找出来。”文清走到衣箱处，因为很久不穿那么素净的颜色，记得是放在箱子底的，不知道有没有皱，等会儿还是熨一熨的好。
    正好这时候小童托着茶水、糕点进来，蓝白取过素白茶杯，用昨晚的凉开水和着热茶兑成温水，喝了三大杯。刚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就有两个壮仆抬着一大桶洗澡水进来，还冒着白色的热气儿。
    洗澡水放在屏风后，等到仆人都退出去，蓝白才迫不及待脱了衣服进了澡桶。水有点热，过一会儿就习惯了，整个身子泡在热水里，真是说不出的舒坦。蓝白干脆整个人都缩进水里，正好洗一洗头，昨天可真够脏的。
    “衣服我帮你搭在屏风上了。”屏风后传来文清的声音，一转头，就看见几件素白的衣服。
    “文清，你会帮人洗澡吗？”听见文清要走，蓝白赶紧把人唤住。能够享受就要最大限度的享受，蓝白从来不亏待自己。
    屏风后面半晌没有动静，蓝白还以为文清已经走了，正打算自食其力，就看见文清挽着袖子从屏风后走了过来。“我会的，以前我也曾帮文竹洗过澡的。”
    文清很熟练地帮蓝白打好皂角，拿起洗澡巾轻轻揉搓身体，力道不轻不重，舒服得蓝白差点哼出来。洗过澡，很自然地任由文清帮自己擦干身体，服侍穿衣，最后还坐在桌边一边吃糕点一边任由文清帮自己擦头发。真堕落，不过也真舒服。蓝白轻轻叹息，才来这里一个月，自己就越变越懒了。
    “好了。”文清放下布巾，拿过梳子来帮蓝白把头发梳整齐，看着蓝白，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啊？”蓝白疑惑地看着文清。
    “耳朵。”文清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左耳垂，眼睛一直盯着蓝白的左耳。蓝白被瞪得有些怪异，用手一摸耳朵，皱皱的，搓两搓，撕下一小片人皮面具来。蓝白只尴尬懊恼了一瞬间，脸上就恢复了正常，甚至还笑了笑，怎么会忘了这回事，一定是刚才洗头的时候泡皱了。
    文清看了看蓝白的耳朵，那确实是一朵红色的兰花，难怪昨晚上只是叫他帮他按摩。
    “哎呀，怎么办？你这样子出去被人发现了不好吧？”文清有点着急，满脸关切担忧。“你等一等，我找找有没有面纱。”
    “不用担心，我没事的。带个面纱才引人注目吧，我可不要被人当猴看。”蓝白按住急着要去翻衣箱的文清，心里全是暖意，这是唯一一个没有目的关心自己的陌生人。
    “又不是叫你一直戴着，到了大街上就可以揭下来了。现在被人看到了，要是被你当家的知道你怎么办？”文清苦口婆心，还是想要去找面纱，奈何被蓝白按住动弹不得。
    “放心，不会被知道的，就算被知道了也不怕，我正想跟他摊牌呢。”蓝白对着文清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文清的肩膀，“根本就没人知道我的······夫家，那人妻妾成群，根本就不记得我。好了，我要走了，有时间我会来找你的。说真的，你按摩手法简直太棒了，绝对会上瘾。”
    “你真的会来吗？”文清低着头，因而蓝白没有看见文清眼里的复杂情绪，等到文清抬起头来，差点被文清眼里的决绝吓一跳。
    “我应该会来吧，如果没有被什么事情绊住的话。”蓝白心里有点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等不起这个应该，我，”文清下意识地向蓝白走了半步，眼神焦急，“我觉得你是可以相信的，我，我知道很为难，可是，可是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能帮我的了。”
    “这，老实说，我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过你可以把你的麻烦说一说，能帮我尽量帮你，不过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的好。”蓝白也很为难，自己都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我想你帮我赎身，你不要担心，我有银子，只是自己赎身还不够。我虽然不是头牌，红牌也算不上，不过还是有些客人的，二十的年纪不算小，也不是很老，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赎身要比外面人帮着赎身贵一半，这样我存的银子就不够了。本来我也不急的，可是最近张员外想要帮我赎身，你不知道，他赎过好几个小倌了，没几个月就传出死讯，那个人是个变态，小倌听见他就要躲的。妈妈也知道张员外的名声，加上我求他，所以才没有同意，可是这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我怕下一次妈妈就松口了。你帮帮我好不好，出了妓院我马上离开京城，绝不会给你惹麻烦。”说到最后，文清伤心地哭出来。蓝白只好递过去一块手帕，先哄着人不要哭了再说。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除了要跟张员外这块有点硬的骨头杠上，不过以后还要跟王爷杠上呢，就拿他练练手。蓝白笑一笑，轻轻抚着文清的背，安慰他，“别哭别哭，我又没说不答应，你放心，我今晚上就叫人来帮你赎身，那个什么张员外，不用理他。”
    “那个张员外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文清声音里满是歉意。怎么会不麻烦呢，刚才还说他自己也有麻烦事呢。
    “不会的，不哭就好，你把东西收拾好，今晚上就会有人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信我。”蓝白帮文清顺了顺鬓边的头发，“我真的要走了。晚上我不会来了，祝你一路顺风。”
    “等一等，”文清拉住要走的蓝白，“恩公可否告知名字，文清以后好为恩公祈福。还有，我还没有把银钱给恩公呢。”
    “银钱你留着以后过日子吧，至于我的名字，算了，告诉你吧，蓝白，我叫蓝白。”
    “蓝白，蓝白。”文清默念几遍，像是要把名字刻进骨子里。
    “对，蓝白。好了，我真的走了，晚上再见。”
    蓝白把头发全部放在左边，用手摸了摸，左耳全部被覆住了，这才走出妓院。
    快要到正午了，肚子又有点饿了，一抬头，前面不远处正好是颇为出名的酒楼八仙楼。刚踏上台阶，就有小厮满面笑容地迎上来，“客官请，以前没有见过客官，这是第一次来我们八仙楼吧。客官可来对了，我们八仙楼绝对是城里数一数二的，不说最好，也是最好之一，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经常到我们店里吃饭，家里有喜事还经常借我们大师傅呢。客观是要一楼还是二楼，二楼现在没有座位，可以先听我们的说书先生说书，有位置了马上给您安排。”
    “那就在一楼吧？”肚子里本来就在闹空城计，现在闻着饭香，蓝白哪里还等得及。
    “好的，刚好那里有一张空桌子，客观这边请。”小二连忙在前面引路。
    “就坐在这里吧。”蓝白在一张桌子边坐下来，这桌已经有一个人了，桌子上有一碟子卤牛肉，一份猪头肉，一份炒五花肉，一个黄瓜蛋花汤，还有一大钵饭啧，肉食性动物。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身量比较高大，应该是练武的缘故，蓝白看了看桌边黑色的剑，挑了挑眉。
    少年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表示反对，倒是小二有一点着急，生怕惹得少年不开心，拔剑砸场子。“客官不喜欢那个位子吗？”小二指了指隔一桌的空桌子，“啊，那边又有一桌空出来了。”
    “贵店生意这么好，恐怕一会儿又会来很多客人，总是要拼桌的，与其被拼，不如我自己找人拼了。你看，这位客人都不介意的，就这样。我要一份乳鸽汤，一份腊肉炒春笋，一份小葱拌豆腐，一碟醋芹，一碗米饭。要快，我快饿死了。”蓝白说完，随手取出十多文钱作为小费。
    “兄台，可以看一看这个吗？”蓝白用手指了指被剑压着的一张纸，蓝白看出来上面是一副肖像画，下面写着字，蓝白看到了“悬赏”字样。
    少年头也不抬，仍然在大口大口吃饭，只是抽出了一只手抬起了剑柄。蓝白立刻把纸抽出来，心里吐槽对方是个孤傲的小屁孩，到底还是说了声“谢谢”。
    蓝白快速地把底下文字看了一遍，又看了看画，画上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太普通了，简直没有一点个人特色，要找这么一个大盗，简直难比登天。蓝白把画记在脑海里，这才把画重新压在剑下。
    “客官，您点的菜，”小二利索的把菜摆在桌上，最后拿出一壶酒，“这是用今春第一批梨花酿的梨花酒，客官第一次来，免费给客官品尝。菜齐了，请慢用。”
    “多谢你。”蓝白斟了一杯，酒液澄澈透明，闻之有一股清冽的香气，还有梨花漂浮其上，可观可赏。喝一口，清香纯正，醇甜柔和，自然协调，余味爽净，好酒。一抬头，却看见少年停了筷子，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酒。
    蓝白笑一笑，正好这具身体也不太会喝酒，做个顺水人情好了。执起酒壶，邀请道：“正好我酒量不好，一起喝吧。”
    少年狐疑地看了看蓝白，还是拿起酒杯。蓝白帮他斟满，顺手把酒壶放在少年那边，然后把自己的酒杯倒扣在桌上，对望过来的少年笑一笑，拾起筷子吃菜。
    蓝白看着少年很珍惜地小口小口喝着酒，眼睛里不禁然流露出满足，不由自主发自内心笑出来。装得再冷淡，到底还是一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