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礼拜我和艾米丽差点迟到。当站在门外迎宾的牧师看到我时，愣了一会才摆出微笑跑过来，“霍尔伯爵，欢迎你来到圣提亚教堂。”
    “我叫埃利奥特。”牧师摆出友善的微笑，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只是轻微冷哼了一声，敷衍地和他寒暄几句就携着艾米丽进入教堂。
    圣提亚教堂据说是这片区域最神圣的教堂，而其神圣的依据就是位于教堂内，神灵受难雕像后的壁画。据教堂牧师说教堂即将建成的夜里，突然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在一片压抑阴沉间，有一道长长的闪电劈到教堂的屋顶上，片刻之后，这座圣提亚教堂就忽然发出刺眼的神光，那神光直达天际，而在神职人员前来检查教堂是否损坏的第二天，他们才发现教堂不仅没有损毁，还多了那副见者皆不同的壁画。
    尽管牧师们不无骄傲的宣扬这段历史，但我觉得甚是无聊，这个传说不过是教会为吸引那些无聊贵族前来的把戏。不过那副壁画确实很神奇。这是毋庸置疑的。
    艾米丽走在我前面，向即将准备祷告的牧师微笑行礼后就做到第二排右方的木凳上，我紧随其后，准备坐在她的旁边，然而余光无意扫到最深处那副壁画时，我猛然一怔，身体犹如雷劈一样顿在原地。
    那幅画……那幅画和我之前看的不一样。
    那副散发着神圣光芒的光明神张开双手，舒展三对羽翼的画面为什么会变成那个背生双翼的恶魔图案？这究竟……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异常，让正站在台上布道的牧师也有所察觉：“艾伦伯爵，您有什么不便吗？”
    “没什么。”我舒缓脸上的表情，坐在艾米丽旁边。尽管面上波澜不惊，但我的内心却已是惊涛骇浪。
    我清楚地记得幼时来这里赎罪时的情景，那时候这幅壁画上的的确确是光明神没错。为了确定我并非眼花或是错觉，我再次抬头时，想要验证所见是否属实，然而我看见那个一直闭着眼睛，背生黑色双翼的恶魔突然睁开了眼睛。
    这次我能清晰地看到他之前掩在丑陋表皮下的面容，的确是轮廓深刻的俊美男子没错，但即便他再英俊，也不能改变他是恶魔的事实。而且之前他的眼睛是闭上的，在城堡大厅中见到他的时候，他也是闭着眼睛的，然而这次……为什么睁开了？
    我凝视着恶魔，而他也在凝视我。那双犹如被鲜血染红的妖异眸子定定地望向我。我看到他的嘴角恍惚中浮起微笑，泛起犹如死神镰刀挥舞时绽开的那种光芒。
    我猛然低下头，装作看不到那个一直注视我的目光。我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祈祷能够杀死恶魔的神真的存在。
    整个祷告过程中，我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一切都结束，我立即起身，走出教堂外。背后那道妖邪而紧追不舍的目光在我走出教堂后就消散不见，然而我的心仿佛仍被那道有如实质的目光一寸寸切割着。
    “艾伦，怎么了？你的脸色很苍白。”直到艾米丽这么说，我才发现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浸透，恐惧犹如冷寒涔涔而下，让我浑身都泛凉。
    “我没事。”艾米丽拿出白色手帕轻轻擦拭我额头的汗水，我僵在原地，静静趁她动作的时候平复心情。
    “艾米丽，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你会怎么办？”我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大脑，开始胡言乱语。
    “你要去哪里？”艾米丽的手一顿，蓝绿色的双眼疑惑又悲伤地看着我。
    被她这样看着，我反而冷静下来。我带着调笑地语气开口，“毕竟女大当婚，我总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
    “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故意坏笑起来，“昨天宴会上那么多贵族绅士，哪一个这么幸运能被你看上？”
    艾米丽用拿着手帕的手锤了我一下，羞涩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奔入她的马车，娇声命令车夫即刻回城堡。我站在原地望着这样的艾米丽，忍不住笑起来。
    “是艾米丽的……”就在我和艾米丽嬉闹间，欲言忽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随后一个身穿墨绿色翻边领法式套装，额头贴着深灰绿六芒星假痣的男子在片刻的惊讶后走到我面前，行礼，微笑起来，“艾伦伯爵，你好。”
    我睥睨着他，目光既不友善也不冷静。实际上在他说话的片刻，我的目光就已经将他上上下下地审视了好几遍。我不得不承认对方是个英俊的美男子，但是他这样唐突行为让我觉得他是个放荡的纨绔子弟。
    有着狭长双眼的英俊男子看着我，露出微笑，“我们在昨天宴会上见过面的。你是老霍尔伯爵的独子，新的伯爵继承人。”
    “哦？”我忍不住挑眉，语气有些犯冲，“我认为我们还没有正式认识呢！”
    “那我现在就向您正式介绍自己，我是阿格尼斯·纳特，纳特家族的合法继承人，下一任子爵。”
    “哦。”我依旧不冷不热，但是出于礼仪还是回答了对方，“艾伦·霍尔，如你所知，是个伯爵。”
    话音刚落，阿格尼斯就微笑着向我伸出右手。他狭长的眼睛在微笑时会眯成一条缝，再加上露出的洁白牙齿，无端让人觉得温暖，心生好感。
    就在微微晃神间，我已经不自知地伸出后，和他行完握手礼。
    我的脸色因此有些难看，想要抽身而去，但是阿格尼斯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仍是兴奋地看着我，“虽然有些唐突，但是我想邀请您去参观我的城堡，如果艾米丽小姐有空的话，也希望能请她一同前去。”
    “艾米丽已经回到城堡了。”我回答，并不介意自己以谎话唐塞对方，“而且我今日已经和别人有约。”
    阿格尼斯的神色微微一暗，随后又展开笑脸，眼睛眯成一条线，“没有关系的，只要您和艾米丽小姐愿意，我随时在城堡内恭候光临。”
    “谢谢你真切的邀请。”我微微一笑，转身走到马车边，故作优雅地踩着凳子进如马车内。直到马车开始因为前行而颠簸，我才打开窗户，向教堂方向望了一眼。
    那个阿格尼斯还站在原地，见我探出头，也不管我看不看得见，突然微笑起来。
    我的脸色变了变，关上窗子，坐回位子上。
    我能看出来这个叫阿格尼斯的子爵爱慕着艾米丽，但是我绝不会牺牲艾米丽的幸福。何况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配得上艾米丽。绝对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