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子兰。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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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云恒之破口大骂淮都才知道,鹿丞先天不足,太医说过,鹿丞最多活不过而立之年。淮都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人不禁有些动容,初见时鹿丞是那般的咄咄逼人,甚至扯着自己的衣襟威胁他。初入爵爷府的时候,鹿丞更是毫不留情的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下马威。如果说,他不怨恨鹿丞,那么连淮都自己也不信了。可如今,那个贵气逼人的爵爷病恹恹的躺在床上,淮都是半分气也生不起来,只觉得有些心疼。
云恒之骂完了之后就气呼呼地跑去后堂给鹿丞看药炉子了。一旁干站着许久的向箫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宽慰道:“云大夫一直就是这么个脾气。公孙大人刚来,云大夫不认识。云大夫只是关心爵爷。”
“嗯。爵爷身子弱,云大夫情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倒是我照顾爵爷不周。”淮都看了眼茕茕独立的向箫,水烟罗纱软裙,葱管似的粉色指甲抵在唇边,眼神有些闪躲,想来是不熟悉他,有些畏缩。反观向笙,手脚麻利的给鹿丞换汗巾,擦拭着鹿丞的手,侧面的弧度绷得紧紧的,一点也不敢怠慢。向箫心思细腻,不过有些内敛。向笙沉稳能干,不过有些快人快语。
“大人无须自责。”向笙看着向箫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便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过来朝淮都拜了一拜道,“大人要是累了,可以先行回去休息。这里我和向箫会照顾。”
向笙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冷漠,还有点敌意。不过这倒也能看得出向笙的确是个忠心的侍女。
“既如此。淮都就不在这里添乱了。”淮都起身作揖道。奈何刚要走就觉得有人扯住了他的腰带,一回头就看见了鹿丞那一双小葱似的手。死死地攥着。淮都有些哭笑不得。想挣脱出来,却又听见鹿丞说道:“不准走!”
那语气凶神恶煞的,听得淮都更是一阵无奈。
“这……”向笙与向箫两姐妹都是一愣,显然没想到爵爷会有这种举动,过了片刻还是向笙先行反应过来道,“爵爷有此意,那么奴婢就先行告退了。劳烦公孙大人看顾。”
淮都点了点头。向笙与向箫除了鹿丞床头那两盏灯笼,吹灭了其他的灯笼,便关上门在院外候着了。
“爵爷……”淮都小声唤了一声,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想来方才只是一时迷糊了吧。看着鹿丞恬静乖顺的睡颜,还有略微不安颤动的眼睑,淮都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上了那只软软的白白的小手。轻轻在鹿丞掌心里摩挲着。这只手明明今日午时还优哉游哉吃着午膳为难他来着,看起来是那么盛气凌人。
渐渐的困意袭来,公孙也就撑着脑袋在鹿丞床边伏着打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鹿丞的意识有些恢复。他只记得笼罩着自己那份温暖,贪恋着,不肯让那一床大被子走。反正爵爷府现在他做主,那床大被子要是敢把他扯到床下面去,自己就赏它几板子,打得松松软软的,再、再……再送回来就是了。鹿丞委屈的扁了扁嘴。心想自己这个爵爷怎么当得这般窝囊。连个称心如意的被子都没有。
可是怎么办,就是舍不得松开手。
这样想着,就把手上缠着的那一份温暖有扯近了些,心满意足的枕了上去。沉沉睡去,一夜好梦。
次日。向箫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一个撑着身子靠在床沿边的夫子,还有一个不知道何时钻到夫子怀里的爵爷学生。自己爵爷还把夫子的手牢牢握在手里,而且没有半点放开的意思。向箫轻咬了一下嘴唇,思量了一下,还是退了出去。
宁可要一个懒怠的罪名,她也不敢想若是让爵爷知道,自己看到了爵爷如此尴尬的一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被勒令不准再开口说话。
向笙看着向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觉得奇怪,上前询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爵爷还没起。”向箫低了低眸子,小声回答道。
鹿丞平日里就爱起懒,如今生了病,向笙也就不疑有他。和向箫去后堂给云恒之看药炉子去了。
许是向箫的声动吵醒了鹿丞,没过一会儿鹿丞也就醒过来了。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看着自己握在手里的另外一只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这手是从哪里来的?鹿丞一惊,立马坐起了身子,顺着目光看上去的时候,鹿丞觉得自己呼吸都停滞。静若远山的眉,乌黑如鸦的青丝,沉静儒雅的气质。这个人不是公孙淮都还能是谁。
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自己房里?!
鹿丞刚想发作,却又觉得不对。爵爷府的吃穿用度正常,那么自己的贴身侍女应该能发现他房里多了一个人吧。想起刚才和自己交握的手,那手因为端茶递水的原因显得有些粗糙,拇指和食指可能因为常年握笔有些薄茧,但是这些都不妨碍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里温暖的气息。此时外头已经是日上三竿,隔着房门那光线却柔和,丝丝缕缕懒在这个人身上,令这个人看起来风雅如玉。安稳的睡颜,均匀的呼吸,让人莫名心安。鬼使神差一般的,原本跳开的人又凑了过去,把脑袋一点一点靠过去,却不敢径直靠上去,在最近的地方停下,隔着淡薄的春衫,鹿丞几乎能听见对面那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还有身上经年不散的茶香和墨香,很好闻。
似乎听见什么悉悉索索的声音,淮都有些不耐的微微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一脸贼兮兮的鹿丞,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害羞却又不忍心放开的神情尽收眼底。淮都兀自觉得好笑。淡如白樱的唇几不可寻地弯了弯。这个在自己身上毛手毛脚的爵爷可要怎么才好呢。原本以为鹿丞是要作弄自己,也就以不变应万变,可如今居然是这样,淮都只觉得左边的胸膛好像塞进了一团棉花,塞得有些满,软软的。忽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
“爵爷这是在做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戏弄的语气,像一个响雷一般在自己头顶上方炸开。炸得正在偷香的鹿丞脖子一缩,连忙后退。
“我、我……“鹿丞茫然地张着嘴,想要辩解又不知道从何说起,白如细瓷的皮肤变得红彤彤的,还梗着脖子硬撑着,想把自己藏起来却又不想输了气势,强装镇定道,“我能干什么?这是我的房间!”
“是。”淮都坐起身子,看着不远处慌乱得都不知道手往哪里放的爵爷,只觉得心情很好。慢慢悠悠地回答。
“那你……”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间,本来想开口询问的爵爷,不知为何突然间想到了昨夜自己死也不肯放手的那一床被子,忽然就心虚,后半句话就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看着声音越来越小的鹿爵爷,淮都唇边的笑意就更深了。
这个鹿丞啊。真是有贼心没贼胆。
“怎么?爵爷睡好了翻脸就不认人了?”淮都突然凑近,鹿丞被惊得差点仰面摔在锦衾之上,谁知道淮都却伸出左手来托着自己的后脑勺,逼着他直视不准闪躲。对面的人近在咫尺,右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托住了他的腰。脑海里的记忆就都浮现,烟雨巷里这个人也是这么抱着自己的,晕过去之后似乎是有人抱着自己回了房间。记忆越来越清晰,鹿丞也就越来越不知如何是好。偏生在淮都的眸子里鹿丞还看见这么个那么满脸通红还手足无措的自己,以及淮都眼底满满的笑意。
调整了一下呼吸就只能想起来一个字。
“滚!”
午时。原本一向安静的爵爷府这会儿正鸡飞狗跳呢。一脸不明所以的下人们看着素日里见谁都是一副风淡云轻的小爵爷大动肝火——
“以后入夜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进入东厢。我病死了也不准进来!”
下人们刚想说一句“爵爷保重身体”,就被鹿丞那一瞪给硬生生咽了回去。偏偏这会儿明砚明管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下人们群龙无首,只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么干瞪眼。
“夫子的房间给我搬到西厢去。”
“夫子非请不得擅自在爵爷府走动。”
“以后不准夫子再穿着那一身湖水绿的袍子出来晃荡!”
那个人穿得那一身湖水绿必须给他换掉!那一袭水碧,细绘江南景致,丹青墨色更是将淮都江南公子的温润如春衬托得传神。人面如玉,春衫单薄。一定是公孙淮都穿得太轻佻!鹿丞闷闷地想。
细看那苏绣软锦,珊瑚珠缀满的玉带,精致的竹叶滚边,身侧的玉佩流苏随着淮都的身姿起伏,怎么看都是自成风骨的模样。飘逸出尘。端肃又不失风致。淮都在外院的廊下站着看风景,眼珠子直愣盯着那一排君子兰,耳朵里鹿丞的声音倒是一字不差听得分明。尤其是最后那一句不准他穿湖水绿,淮都更是听得分明。若不是外院与花厅只有一墙之隔,自己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鹿丞不装深沉的样子还真是可爱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