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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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字数:5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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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牧一开门,许星辰就跟一只猴子一样窜了进去,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四仰八叉的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视了房子一圈,赞叹:“你家可真好啊。”
梁牧把门关好,把一双拖鞋扔给许星辰,自己扶着鞋柜边换鞋,边说:“你爸那么大官儿,你家不得比我家好多少倍。”
许星辰把拖鞋换好,又把自己的鞋摆在门口,“你要是体会过从懂事以来就自己和保姆住在一个大房子里的感受,你就会觉得只要是个房子都比自己家的好。”
梁牧没接茬儿,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转身去拉窗帘。
许星辰拿起梁牧喝过的啤酒,喝了一口,美美地傻笑着说:“我喝你的啤酒,咱俩是不是算间接接吻啊?”
梁牧把啤酒抢回来,说:“小孩家家喝什么啤酒,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真不友好。”许星辰站起来,走到其他几个房间望了一眼,看到整齐的床铺,又看到整齐摆放的书,不由得感叹:“你家可真干净啊,都不像男人住的屋子。我要早些日子来,就能早点知道你是gay了,直男哪有这么干净的。”
梁牧骂:“胡说八道,你知道什么。”
许星辰正要回击梁牧,不料手机响了。是温阳打来的,问他在哪儿,需不需要去接他。许星辰叫温阳不要管他了,他自己回家,之后把电话挂断了。
梁牧看了许星辰一眼,奚落他:“你的情人给你打电话,你还敢这么横。”
许星辰不以为然,“温阳的电话。再说,我的情人是你。”
梁牧自动忽略了后半句,问:“温阳是谁?”
“我们班同学啊,就那个出柜的那个。”梁牧笑道:“你自己的学生你都不认识。”
梁牧想了想,还是不清楚是哪个人。他平时和同事很少来往,也很少聊天,学校的事他几乎都不知道。
许星辰见梁牧不惑,继续描述:“瘦高,老坐在最后一排玩手机。”
这么一说,梁牧似乎有了印象,点点头:“经常和你坐一起的那个?我一个学期也就见过他三回面?”
许星辰自己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啤酒,喝了一口,说:“三回面就不少了,他平时都不上课,我俩一宿舍的。他大学都不是自己考上的,他爸砸钱给他进来的。”
梁牧点了一根儿烟,舒服的仰在沙发背上,说:“你俩在一起多好,般配。”
“你别瞎想,我俩就是兄弟。”许星辰说:“我才不喜欢他那样,傻啦吧唧的,我喜欢你这样,有文化又有气质。”
“滚。”梁牧骂。
许星辰走到梁牧面前,突然坐到他腿上,许星辰的脸离着梁牧的脸只有一个鼻尖的距离,小脸红扑扑的,说:“咱俩要不……”
梁牧一把推开许星辰,烟头掉到沙发上,险些烧了沙发,“你再这样就给我滚出去。”
许星辰不解,“都是成年人,你干嘛总是这样?以前我以为你是直男,情有可原,现在身份都暴露了,还这样。”
梁牧指着许星辰,“我是你的老师,咱俩说什么都不可能。”
“那我不当你的学生。”许星辰赌气:“我退学去。”
梁牧骂:“别跟我这儿犯浑。”
许星辰坐会沙发上,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拿出两根儿,一起点燃了,把一根儿分给梁牧,一根儿自己抽,“你总是这样,一会儿给我希望,一会儿又让我绝望。”
梁牧看着许星辰边说边吞云吐雾,成熟的像个老者。他不禁想笑,真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孩到底有多少面。有时单纯无害,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有时又霸道暴戾,像个街头混子,现在又像个智者老矣的过来人,似乎把一切都看破了似的。
“我其实根本没想到能走到这一步。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多惊喜。你穿着一身西装,特别挺拔。我不敢看你,真的太帅了。”
许星辰把一截儿烟灰弹到烟灰缸里,继续说。
“你的课我从来没逃过,虽然我也不太听,但是我就是不逃,我就愿意去看你。你总是穿着笔挺的西装或者衬衣,又干净又禁欲,是我从来没见过的那种,我身边的人和我一样,总是邋里邋遢的。你的声音特别好听,有一次你讲你去荷兰旅游的故事,我在下边一字不落地听,就想着哪天能和你一起去旅行就好了。”
“我真的以为你是直男,我只敢默默喜欢你,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我知道你所有的课程安排,几点给哪个专业上课,我都能背下来,但是却忍着不去看你,就是知道你在哪儿,哪个教室,我就特满足。我还给你买过好多零食,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我觉得我做的最大胆的事儿是给你写信,都不敢用右手写,怕你知道我的笔记,全是我用左手写的。”
许星辰说到这儿,自顾自地笑了笑,又继续说。
“我还是忍不住和你表白了。我想啊,大不了就是你告诉我们班主任,然后班主任告诉我爸,然后我被赶出家门。我想这样也好,也不用总是这么瞒着了,总有一天是要摊牌的。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没有恶心我,没骂我。你要是当时就骂我的话,我不会追你的,再喜欢你我都会克制。”
许星辰坚定地说:“gay有gay的尊严。别人可以不尊重我,但是我要对得起gay这个群体。”
“你给了我希望,可是又总是疏远我。可你这样,我越喜欢你。我是不是有点儿贱?”
梁牧说:“你确实贱。”
许星辰说:“反正咱俩是一样的,我贱就贱吧,我也只贱给你看又没关系。”
梁牧哑口无言,许星辰的歪理实在是太多了。
许星辰熟练地点燃烟,把打火机拿在手里玩,像个小痞子。梁牧伸手把他叼在嘴上的烟拿走,训斥道:“你怎么烟瘾这么大,还有没有一点儿学生的样子。”
许星辰有了一丝怒气,他真的不喜欢梁牧总是把他当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让他特别委屈。他说:“我二十了。咱俩都是成年人,你能做的我为啥不能做?”
梁牧苦口婆心:“你还太小,我在你这么大还没谈过恋爱呢。你可能现在特别确定你的性取向,也特别确定你喜欢我,但是这是暂时的,你的经历太少了。姑且我们不谈师生,光是年龄我比你大了一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三十岁,抽身离开还是大好年纪,成家立业,而我已经四十二岁了,人到中年了,你懂吗?我耗不起,而你有的是时间。我等不了你长大,这时间对我来说太漫长了。”
许星辰站起来,俯视着梁牧。他实实在在的感觉到了被误解,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梁牧看。他说:“我是比你小,但是我懂责任。梁牧,我承认你比我懂得多,比我成熟。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总是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我,我也会难过,我也有感情。”
梁牧看着许星辰激动的样子,心里多少有些不舍。他自觉刚才的话有点儿太不尊重许星辰了,他想了想,退了一步说:“这样吧,等你大学毕业,还有两年半,这点儿时间我还等得起。如果你大学毕业后,只要你还愿意,我答应和你在一起。行吗?”
许星辰不说话,他不说话就代表着不同意。
梁牧继续劝他:“你不要耍性子,你都说了自己不是孩子,是成年人。我们活在这个世上,不能总为自己活着,也要为别人活。我们这个群体本身就不容易,谈个恋爱就跟打游击一样,生怕被人发现。你又要我们在一起,你知道这样多危险?我们在一个学校,周围都不是瞎子,有一天暴露了,咱们怎么办?我已经不年轻了,丢了工作对于我来说是身家性命的大事。”
“我能理解,我可以为爱忍耐。”许星辰终于点头,“但是,你真的喜欢我吗?”
梁牧顿了顿,颇为认真地说:“算是喜欢吧。只是你身上奶腥味太重了,我看着你会有负罪感。”
许星辰露出笑容,“‘算数’也是‘是’。”
梁牧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星辰坐了下来,并肩和梁牧坐在一起,他轻轻地扭头看着梁牧,那是不带任何欲望的眼神,只有满满的真诚,他说:“Loveislove。”
夜色已深。
梁牧让许星辰睡在卧室里,他自己则是睡在客厅的沙发上。梁牧是一个相对保守的人,在没确定关系之前,梁牧说什么都不愿发生关系,这是他的底线。许星辰破天荒的没有强迫他,表现出尊重他的样子,一晚上都老实地睡在卧室。昨晚也是梁牧近一个月来睡得最踏实的一次,莫名的幸福感包围他,使他沉沉地睡去,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醒来,梁牧在厨房做早饭,许星辰趴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地看着梁牧,嘴角挂着笑。这是许星辰最想过的日子,早上醒来可以看到他最爱的人,一个可以不大但是一定要温暖的家,窗帘是暗色的,暖黄的灯把整个家哄出暖洋洋的感觉。可以说,许星辰所幻想的就是现在眼前的样子。许星辰感到久违的踏实感,那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
吃完早饭,梁牧开车送许星辰回家。许星辰坐在车上异常安静,一直扭头看着窗外。梁牧有点儿不适应,贱兮兮地打趣他:“怎么变得这么斯文了?昨天晚上你还脏话连篇来着。”
许星辰神情恹恹,“我可不是好学生,也不愿意做好学生。”
梁牧问:“你怎么定义自己?”
许星辰说:“打内心来说,我特反叛。我小时候和我爷爷奶奶生活过一段时间,我爷爷是老军人,特别严肃,他总是要求我这样要求我那样,什么吃饭不说话,走路要挺胸,我特烦,所以从小我就反叛。到青春期,我和我爸在家打得昏天黑地,真的是打架的那种。我爸也是当兵的,等级观念特别强,他在外面指挥部队,回家就想指挥我,我不服,就经常挑战他。我爸骂我逆子,我觉得我自己也是逆子。”
梁牧一听,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好的条件你不去念军校。”
“不是因为家里。”许星辰反驳:“我不念军校是因为自己是gay。其实我小时候特别想当兵,我是听起床号长大的,对部队有很深的感情。我小时候和院里孩子玩打仗游戏,角色扮演从来不当叛徒,我就喜欢当烈士,当冲锋陷阵的军人,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荣誉感。后来我意识到自己是gay就不抱去部队的想法了,实在是太危险,出了事我爷我爸肯定抬不起头。况且我想出国结婚,军人是没办法出国的。我没必要选择一条最难的路去走。”
梁牧问:“你想去哪儿结婚?”
许星辰不假思索:“加利福尼亚。”
梁牧点点头,没有说话。
许星辰指了指前面的路口,说:“你就在前面停吧。门卫特别严,不会让你进去的。”
梁牧把车停下,帮许星辰解开安全带。许星辰跳下车,冲他挥了挥手,不声不响地走远了。
梁牧看着许星辰安静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小子一夜之间长大了。
许星辰还是天天会给梁牧发短信,有时梁牧会选择性的回复,有时候干脆不回。许星辰不再强硬地约梁牧出门,他变得沉稳了很多,会问梁牧的意见,若是梁牧有事,他就会自觉地说改日再约。梁牧意识到许星辰分外珍惜这份感情,他小心地维护着,也小心地保护着梁牧。
再后来就开学了。
梁牧照常穿着笔挺的西装去上课,也照常回家。唯一不同的是在校期间,许星辰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很少露面,甚至他的课许星辰都不去上。梁牧有一天忍无可忍地打电话去训斥他,催促他不可以这么懒散,荒废学业。许星辰老老实实听着训斥,最后只说他怕自己控制不好,他是为了保护梁牧。梁牧听后心里一酸,嘴上还是训他,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儿感动。
一番训斥后,只要是梁牧的课,许星辰不迟到也不早退,而且还会穿得很干净,把头发也打理的很精神。下课会随着同学一起走,只是会刻意地和梁牧点点头,然后送给梁牧一个大大的笑容。后来,市里几所大学联合举办了大学生英语演讲比赛,梁牧变得匆忙起来,一边要上课,一边要辅导参赛选手,把许星辰抛到了脑后。
有一天,梁牧接到了许星辰赌气的电话
“你都已经两个月没理过我了。”梁牧刚接起电话,许星辰就劈头盖脸地开始讨伐他:“我都想你要想疯了,在学校还不能多看你一眼。我快累死了,这日子没法活了。”
梁牧忍不住笑许星辰,“你小子暴露了吧,还说可以为爱忍耐,说的比唱的好听。”
“那也不能这么忍啊。”许星辰不服:“要是我,两个月都不理你,也不回你短信,也不给你打电话,你试试那是什么感觉。”
梁牧平淡地说:“我完全没关系。”
许星辰泄气:“你这种老男人真是狡猾,把我套的死死的,自己却逍遥自在。”
梁牧其实还是想许星辰的,只是梁牧习惯了许星辰的主动。再加上他要比许星辰大很多岁,很多事上他总是不想表现出离不开许星辰的样子,因为年纪大的关系他失去了“撒娇”的资格。
梁牧不接许星辰的茬儿,他更关心的是许星辰的生活和心情,他问:“最近怎么样?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许星辰想了想,说:“除了你不联系我外,好像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事。”
梁牧舒口气,“那就好,有难事要第一个想到我,不要逞强。”
许星辰笑得很幸福,他就喜欢梁牧这种又高冷又温暖的性格,他说:“嗯,我以后所有的事都会第一个想到你。”
梁牧顿了顿,又问:“你现在还经常逃课吗?”
许星辰夸张地叫:“你可别冤枉我,自从您老训完我,我每堂课不落,不信你去问我们班主任。我们班主任前两天还表扬我来着,说我这个学期都不逃课了,改邪归正了。
梁牧不信:“温阳能不叫着你逃课?”
许星辰说:“他逃我不逃呗。不过我现在正在改良他。”
梁牧威胁:“我暂且信你的。但是要是让我知道你骗我,你小心点儿。”
“怎么个小心法?”许星辰不以为然,贱兮兮地:“怎么?要打我屁股?”
梁牧说:“我打你脸,你的脸就是你的屁股。”
“哎呀,太se情了,你太流氓了。”许星辰笑。
梁牧无奈,他觉得许星辰满脑子都是污秽,永远精力旺盛,兴致不减。
闲扯了一会,许星辰又开始抱怨:“牧牧,我们都好久没约过会了。我记得咱俩上次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还是穿着羽绒服呢,现在都穿薄外套了,再过两天都该夏天了。”
梁牧对许星辰给他的小名非常不满意,每次听到许星辰叫他“牧牧”,他都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忍着恶心,说:“你要再叫我牧牧,咱俩这辈子不用见面了。”
许星辰赶忙改口:“不叫了不叫了。老师,咱俩见一面吧,就这周末。拜托拜托。”
梁牧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周末要去我爸妈那边儿,恐怕时间不够。”
“没事儿,我陪你去见咱爸咱妈。”许星辰天真无邪地说。
梁牧吓得一激灵,“你别给我作啊,我爸妈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
许星辰叹气:“你想哪去了,又不会告诉他们我们的关系。”
梁牧还是坚持,“不行,真不能带你去,这个不是开玩笑。”
许星辰想了想,又说:“那下周末总行了吧?”
梁牧想了想,又拒绝:“下周末我要去工作室,没时间。”
“不活了。”许星辰忍不住又开始嚷嚷:“你就是不爱我,你要是爱我,推掉所有事儿,立刻马上出来见我。”
梁牧骂:“又开始幼稚了是吧。我就知道你小子撑不住,说是事事要为我考虑呢,现在考虑个屁。又开始以自我为中心了是吧?”
许星辰撅撅嘴,也不敢再要求,“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看场电影总成吧?最近上了好多部片子。”
梁牧说:“你不是不爱看商业片吗?大艺术家。”
许星辰说:“我是为了和你在一起,电影只是个纽带。哎呀,去吧,随便哪天,我都等你。”
梁牧自觉最近忙工作亏欠了许星辰,语气软了下来,“好,下下周吧,你选片子,把时间地点告诉我就好。”
“得嘞。”许星辰很兴奋,掐着嗓子学着太监的声音说:“谢主隆恩。”
梁牧被许星辰逗乐了,隔着电话哈哈大笑。
这就是久违的爱情的滋味吧?让梁牧变得年轻,对生活不再麻木,有了期待,也有归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