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雪微给的地址到达场馆时，距离走秀开始还有一整个钟头，台下居然已坐了一小半观众。
    准备先去跟雪微打声招呼，我于是绕过观众席走去后台。我的本行是建筑，凭着对空间布局的了解，轻易就找到准备室。门口的小助理听说我是雪微的朋友，礼貌地拉开门让我进去。
    里面正紧张地准备，许多工作人员和模特来回走动，没有人注意到我。
    其实这里更像一个厅，两边连有更衣间和休息室，我环视四周，并没有看见雪微，于是继续朝前走去。厅的中间是一排化妆台，几个换好服装的模特正在上妆。
    离我最近的第二个妆台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白衬衣黑马甲，修长笔挺。是林子墨，他今天一头黑发染成了淡金，显得清爽干练，正专注地和身旁的助理讨论妆面造型。
    不好上前打扰，我于是站在原地静等。
    林子墨却很快就看到我，低声和助理说了句什么就走过来。
    “舒青，”他毫不见外，又叫我的全名，“欢迎你来。”他浅笑，左颊边那颗小窝若隐若现，令我不由有些失神。
    “亲爱的！”这时有人从背后一下子扑到肩头，鼻中闻到一阵清新花香。
    我回头，雪微穿一件冰蓝色长裙，头顶的银色王冠闪闪发亮，仿佛童话里走出来的公主。
    “哈，没吓到你吧。”她调皮地笑，上了妆的脸庞越发精致。
    我好笑地摇头，还没等回答却被人一把捞住了手。我惊诧地沿那明显比常人巨型的手向上望去，对上一双微眯的狭长眼睛。
    “舒小姐？哎呀幸会幸会！”长眼男子自来熟地笑着，他的身高接近一米九，虽然穿着正装依然看得出身材健硕。
    “这是周小雨，这次秀的服装设计师噢。”雪微在旁介绍。
    “呃……你好周先生。”我紧紧手指，和他交握。在人情淡漠的上海呆得久了，不太习惯这样的法式热情。
    “不用这么见外，跟他们一样叫我Rain吧。”周小雨笑得更开，一对长眼在我身上上下打量，直到林子墨有意无意地捅他一下，才松开我的手。
    他们三个看起来很相熟。
    我尽量自然地收回手，听见周小雨问：“舒小姐学过舞蹈？”
    “学过一点芭蕾和民族舞。”以前在学校的时候的确喜欢跳舞，还上过几次文艺演出，工作以后却很少跳了。只是，这个他也看得出来？
    我还在胡思乱想，周小雨已经“啧”地一拍大手，“怪不得气质好，简直是现代版林妹妹！”
    说得我脸有些发烫，还从没有人这么直白地夸过我。
    “好了，别调戏我朋友。”雪微推他一把。“你们忙去吧，我送舒青去座位。”
    座位是前排中央的VIP席，展台视野非常好。周小雨的设计确实出色，每件作品都有震撼的视觉效果和独特的美感，台下惊叹声一直此起彼伏。
    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在背后轻拍。我回头，是刚才准备室门口的小助理。
    “舒小姐，后台出了点状况，周先生想请您帮个忙。”他小心地俯在我耳边说。
    “我？”我错愕。
    “请跟我来。”他比个“请”的手势。
    我有点不舍地回望一眼台上的秀色，起身和他走去后台，胸口塞满了问号。
    “舒舒舒小姐，你一定要帮我啊！”5分钟后准备室里，周小雨再次激动地抓了我的手，脸上带着泫然欲泣的恳切。
    我对他的举动已见怪不怪，只纳闷地抬头，不知这位天才怪胎又作哪门子妖？
    “是这样的啦。”雪微走过来解释。
    原来穿压轴服装的模特临时有事不能到场，周小雨对其他替补均不满意，却认为刚见过面的我很合适，所以希望由我来试试。
    “什么，我？”听罢我一万个惊讶，外面可是有几千双眼睛呢。我怔怔地打量他们，希望从他们脸上看到开玩笑的迹象，但很快就从所有人认真的表情里得到“这是事实”的信息。
    “舒青，就帮帮他吧。”雪微见我犹豫不决，上来摇我的胳膊。
    “可我从没走过T台啊。”我已经开始紧张，多年前是走过几次仪仗队，可那跟上T台根本是两回事吧。
    “这只是个建议，我们可以先试装再确定。”这时一直沉默着的林子墨开口，他上前两步，拍掉周小雨仍攥着我右手的爪子，“不如让雪微先带你去看看衣服。”
    “这……好吧。”听见他这么说，周大师目光灼灼又实在叫人不好拒绝，我只好答应。
    见我点头，雪微马上兴奋地拉我进了试衣间。
    那是一条纯白的纱裙，胸口点缀雅致的雪花，长鱼尾裙摆镶着星星点点的亮钻。简约而典雅。
    脑海里忽然跳出一副画面。
    笑容明朗的高个少年牵着我的手，指着街角橱窗里的鱼尾裙摆的婚纱：“你穿上它一定好看，小青蛇，那时候你就是条小白蛇了。”小青蛇，齐越总爱这么叫我，那时他疯狂地喜欢张曼玉。
    “美吧。”雪微见我出神的样子，赶紧接话，“快换上，我在外面等你。”她说着已经拉开门出去。
    这下连拒绝的由头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