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起“执念”，踏出洞口，我们不知抄了哪条小路，爬上了洞顶。俯瞰大地将那些树老头的脑袋顶儿瞅了个明白透彻。我们二人就那样蹲坐在石头上，向往着长空孤月。
    他说：“奏唱只曲吧。”同陌生人在一起，似乎在这无聊的时节实在除了这个就再无其他好做的了。
    不知他是否是知道，我只会奏曲唱曲——是我想多了吧。也许是看到我是抱着琴躺在那儿。
    如此俊秀的公子让我奏琴真是件难得事，素日从没人愿意听我奏琴唱曲——因为，学的曲子要么是《勾魂》要么是《索命》《断情》要么就是最极端的《傀儡调》。总之没首好曲子。我正苦恼着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可机会如此不易得——我急生一计，我琴艺可称不错，造诣算高的，灵机奏曲并非难事。
    “公子赏脸，小女子便送上一首《旧月》。”素手轻轻勾弦，一拨二挑，三指并扫琴弦，行如流水，自认是不错的，“一抹江山入画，几幅流水人家，寂寞霓裳生莲许，长袖挥去旧模样。深情寄托的宫墙，斑驳的雕栏已成过往。谁还记得你明月下的脸庞，谁为你驻足凝望……”这同师父常奏的《洗月》有三分相像，只是……
    “太浅薄了。”他道，“是首不错的曲，功底也挺深厚，婉转动听，入耳也十分舒畅。却是没有感情，没有它该拥有的意义。”诚然，我似乎从来奏琴只求水准，好听就够了。从没为令我奏琴之人落过一次泪。
    “受教了。”不得不承认，师父从没教过我如何为感情，如何用这份感情。
    他轻轻瞟了我一眼：“同你讲个故事罢……”他许是不想再听这空洞之音，也许是这曲子勾起了什么，姑且当做他也无聊罢，反正瞧着这月亮干瞪眼，看一宿也定然看不出什么名堂，我自然是赞同的，讲故事多有趣啊。
    他似乎同我谈及他阿娘、阿妹的旧事。
    可我却只能记得，他说：“那个夜晚，天上下起大雪，我们住的庭院染上了鲜血。阿娘被人戳穿了心脏，恳求着我带着妹妹快跑。可惜，我年纪尚小，武功不高，眼睁睁看着两人在我眼前消失。”这一段话，我记得很清楚，他说这段话时的神色我也记得很清楚。
    后来，我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也许是在梦中听见，有人附在我耳畔说了句：“记住，我叫顾凉……”
    其实这一天特别奇怪，遇上了个奇怪的人，他似乎见过我，又似乎不识我，却同我聊了那么多，最后还告诉我他叫顾凉，好像从头到尾他都没问过我的名字。当然，我也没告诉他。
    清晨醒来，发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一切都似乎从未发生过，似乎那一夜就是南柯一梦。
    再后来，我满心欢喜把这师兄口中啧啧的“喜欢小公子”这不算秘密的秘密与师父分享时，还被臭骂一顿：“小屁孩，这么点点大，都未尝人世间七情六欲八苦，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真是够委屈的。
    打那之后可就再也没见过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