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靠在阳台的栏杆上，默默地眺望着面前的景色。
    南国的海风轻柔地拂过面颊，甜蜜的芬芳在空气中缓缓飘荡。一个多么美好而宁静的夜晚——
    “嘿，我替你准备了一些特别的家伙，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看？”
    蔺雅言回过头，翟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平时总显得过于冷酷的黑色眼睛此刻正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
    “……不了。”蔺雅言摇摇头，好笑地看着他像个炫宝失败的孩子一样瞬间露出失望的表情，“我相信你的眼光。”
    “好吧。”
    翟溱耸耸肩，随即转身离开了房间。他的背影显得有点阴郁，不过蔺雅言知道他下一步会去哪里调整自己的心情——很显然，托尼·利贝兹，这座宅邸的主人是个非常善解人意的倾听者。这个出生在黑手党家族却完全不像个黑手党的男人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一种温柔的、包容的，能够让人平静的魅力。
    这对克里斯来说是件好事。
    蔺雅言暗自琢磨道，回想起托尼那张和善的笑脸和注视着翟溱时的眼神。事实上，在正式见到这位利贝兹家的小少爷之前，他已经通过资料了解了他的不少事迹。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和翟溱都是完全相反的两个类型。可是……
    “真是不可思议。”
    蔺雅言自言自语地说，忍不住露出一抹微笑。
    这时，从他背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是指我的魅力让你感到不可思议吗？”
    那个嗓音低沉而迷人，带着微妙的暧昧和爽朗的笑意。
    “是啊。”蔺雅言没有回头，就那样注视着面前的草坪说道，“有时候想到你，我的确会感到不可思议。”
    他脸上的微笑更深，但并没有平时那种嘲讽的味道。
    裴去非走过去，背靠在栏杆上转头凝视着他的侧脸。
    这无疑是张迷人的脸，他想。但让他着迷的并不只是这张脸。这个男人的声音、表情、说话的语气、不经意间的小动作，洞悉一切的冷静与睿智，隐藏在温柔表象之下的傲慢与冷淡……这所有的一切都令他深深地为之着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那个别有用心的吻开始吗？
    裴去非这样问着自己，然后忍不住笑了。
    不，不是的。有些人就是这么特别，你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怎么了？这样沉默可不像你。”
    “担心吗？”
    “一点也不。”
    蔺雅言毫不犹豫地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笑意。
    “我得说我有点惊讶——”
    裴去非转过身，学着蔺雅言将视线投向远处。无边的夜色在眼前铺开一片浓重的漆黑，天空中一轮金黄的满月却让一切都被覆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
    “你的朋友在某些方面非常地……出人意料。”
    “那是因为克里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蔺雅言说，口气听上去就像个为自己的孩子而自豪的父亲，“他从来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对手是谁，不管有多困难……从来都是。”
    “所以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不，他只是完全不在乎罢了。克里斯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一般人——和我不同，他的眼里只看得到他感兴趣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个非常单纯的人。”
    “我现在明白他为什么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内就垄断这个星球上一半的军火交易了……他有足够的信念和行动力，也有让人臣服的魅力。”
    “后悔与他为敌了吗？”
    “不，更加令人期待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蔺雅言低头望着草坪上正持枪警戒的男人们。他们都是利贝兹家族的成员，即将到来的大战令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以两人为一组不断地来回进行着巡视。
    “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拆穿我？”
    “为了还你人情。虽然并非出于我的意愿，但在托雷托·布亚诺的别墅里，你的确救了我。”
    裴去非扭头无言地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不，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你让我留在你身边，是因为你认为越是危险的东西越要随时放在眼前才安全……就像我们初次相遇时，你明明知道我在跟踪你，却故意放任不管那样。你知道我的目的，所以你打算利用我获取情报，甚至从我手里夺走某些东西，不是吗？可是来到这里之后，你意识到事情反而开始朝着对我有利的方向发展。不论是你的朋友还是托尼·利贝兹，谁都没有注意到你的苦心，甚至让我这个敌人参与了作战会议。于是，你在无奈之下曝光了我的身份。”
    “相当精辟的推断，夏洛克·福尔摩斯。”
    “我原本希望你能否认的。”
    “我可以否认。”蔺雅言终于转过脸来看着他，“但你和我都知道这就是事实。”
    他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下，漆黑的眼睛里却没有落进半点光亮。
    “……我知道。”裴去非苦涩地回答，“我现在终于知道你所说的关于立场会让我们受伤的真正含义了。可是蔺雅言，这真的是你拒绝我的唯一理由吗？”
    “除了你总是选择站在我的对立面之外？”
    “我知道你对我是有感觉的。你也说过你不喜欢随便玩弄感情。”
    裴去非加重了语气，就彷佛要让对方无处可逃似的笔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所以我必须要弄清楚一件事——你无法彻底接受我，是不是因为你心里还想着别人？”
    “……”蔺雅言沉默了。
    “是卡莱特·阿尔弗莱德吗？”
    “……不。”
    许久之后，蔺雅言干涩的嗓音在空气中响起：“卡莱特和我没有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