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今生 第三十三章 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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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霖枫倒是庆幸重新回到‘人世’不是呀呀学语的稚童,也不是国小国中那般要让他这个三十多岁的大叔扮天真少年的年纪。
梨花木材质的书桌上,软毫笔、松烟墨、端砚、楷书字帖和镇纸规律的摆放在一起,只见刚起来吃好午饭的席霖枫,换下睡袍,套上宽松的立领黑色针织衫,下身一套仿佛洗得接近泛白的蓝色牛仔裤,脚上则是棉拖鞋,微弓着身子,专心致志的对着字帖临摹起来。
这是他生前最后几年养成的习惯,要改还真改不了了。
“少爷,五太太和白芃少爷正往这边来,看情形……”邢炳晟沉吟了一秒接着道:“白芃少爷好像是闯了祸。”
席霖枫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只从鼻子里淡淡的应了一个“嗯”,依旧聚精会神的誊写着手上的《兰亭序》。
待在他身边多年的邢炳晟心里喟叹了一声,三少真是变了太多了,以前就算是放假,何曾放松过?即使空闲下来也在看经济类书籍,可最近,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迷上了琴棋书画这类完全是古代书香门第公子哥把玩的东西了。
并不是说有这些爱好不好,而是,在席家这个吃人不吐骨的地方,骤然间多了这种嗜好,却不是什么好兆头。
虽然感觉这样的席霖枫比曾经锋芒毕露时要沉静许多,可人的变化太大,让身边的人总有种不真实的违和感,要不是席霖枫养成的某些习惯还在,邢炳晟都怀疑是不是躯体里的灵魂被掉包了。
至于所谓的某些习惯,比如说,看似默不作声的将视线聚集在字帖上的席霖枫,邢炳晟却知道,这便是自家少爷正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因为眼球的放在帖子上的那个焦距,或者说是专注度,显然有了些许涣散。
当然,其他一般不够熟悉三少的人,是发现不了的。
耳畔边熟悉的高跟鞋踩踏声由远及近,席霖枫依旧没抬头,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嘱咐了一声:“邢叔先下去吧。”
“是,少爷。”邢炳晟的腰板弯了个四十五度的弧度,安静的退了下去。
只见管家刚从侧门推门离开,正门就被金燕舞不甚优雅的推了开,一秒不多一秒也不少。
书房门一开,一道身影便急速的窜到了席霖枫身旁,一把抱住他纤细的腰,略带惊慌的大喊:“哥,救我!妈咪要动手打人!”
那结实的小身板还一个劲的往席霖枫身后缩。
“还敢跑!别以为每次跟你哥求救都可以轻松过关!这些年我把你宠的都无法无天了!”金燕舞口气异常生硬,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也难得的溢出了严厉。
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就将手上的鸡毛掸子狠狠的揍了过来,那力道是一点水都没放。
虽然席白芃险险的避过了好几下,却惹的金燕舞更怒,直接揪住他的领头,一下下抽打在他后背上,疼得席白芃呲牙咧嘴,破口直接哭嚎了起来。
“哇……哥哥,哥哥!救我,救我!”
到底是呵护了几十年的,虽然怨恨他以怨报德,但不管席霖枫承不承认,对这个弟弟的宠爱却是深入骨髓的。
看他被抽得连血痕都渗出了衣服,席霖枫实在看不下去,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忙跑上前护住了席白芃,掸子便落向席霖枫的身上,抽得席霖枫手臂一阵阵痛。
金燕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忙不迭的丢掉鸡毛掸子,气喘吁吁的瞪着这两人,席白芃索性将头直接埋入席霖枫怀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席霖枫略略皱起眉,将闷闷抽泣的席白芃从怀里拉了出来,避开了金燕舞的愤怒目光,清醇的嗓音淡淡的对席白芃道:“怎么了,又惹太太生气了?”
“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就偷偷拿了席栖榕那个宝贝疙瘩。”席白芃则是不敢去看金燕舞的脸,低着头指了指那只被放在书桌上的金属盒子,低低道。
良久不见席霖枫发话,席白芃偷偷的抬眸看了眼,却在瞥见席霖枫面沉如水的脸庞后心里的鼓打得更响了。
不怪席霖枫脸色难看,这个盒子前世那会他见过几次,安插在席栖榕那的眼线也曾汇报过,孩提时代,这个盒子席栖榕是随身不离手的,尤其是在下雨天,总要对着它发愣好半晌,后来席霖枫才隐约猜到,应该是这人的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
那时候他就想,这人骨子里再阴狠毒辣,视人命如草芥,但内心深处总有一处不足为外人道的酸楚伤疤。
这个盒子应该就是席栖榕阴冷的内心难得柔软的东西了。
“席栖榕这家伙对我老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就是想让他干着急一下,煞煞他嚣张的气焰,又没有打架……其实,小八和小十都对里面的东西好奇得紧,大家私下还曾打过赌,里面到底装着什么……”席白芃解释的声音越说越低,见席霖枫脸色越发难看,终于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低声咕哝了一声:“其实里面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就是几张旧照片……一张也没少,还了他便是了,对吧,哥?”
说着还轻轻的扯了扯席霖枫的衣袖,小心翼翼的确认。
金燕舞怒气又被提了上来,“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还敢说,还?都这样了还怎么还?!”
席霖枫眯眼定睛一看,却见那只雕着精灵花瓣的古典欧式袖珍盒开锁处明显的被人为粗蛮的硬撬开,若这般还回去,依着他对席栖榕的了解,不在席家掀起风暴才是怪事。
席栖榕,是所有席家十几个没入族谱的庶子中唯一失去母亲的孩子。而席家,儿子的地位是由母族势力所决定的,然席栖榕的母族势力长久以来却是个禁忌。
这个禁忌,前世席霖枫活了三十多年,还没见过席家这些‘姨太太’们哪个有胆量跳出来去碰触的。
大家虽然都不清楚其中内情,可奇异的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个‘禁忌’的威力影响似乎就越大。
其实,与其说它是禁忌,还不如说是一个谜。
就说英国的席老太爷,除了席骆楷,基本没给过其他庶孙子们好脸色过,稍有不顺,抄起家法来一点情面都没有,但席霖枫就还从没见过这个老祖宗对席栖榕办过一次家规的。
光凭这一点就是很了不得了,要知道,就算是席骆楷犯了错,席老太爷再护短,为了一碗水端平,该抽的鞭子那是一下都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