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子，月婆就看出了金燕舞板着的脸，朝席霖枫两人笑了笑，便很有眼色的将门掩好，守在了屋外。
    这房门一阖上，就听那陶瓷品“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席霖枫垂着眼，老僧站定。倒是一旁的席白芃着实被猝不及防的摔瓶声给吓了一跳。
    乾隆时期的灯笼瓶，就市面上的行情也得超过五十万，放在普通人家可以靠它过活个十几年了，这个家到处是穷极奢侈的影子。
    席霖枫叹息一声，弯下腰将那些碎片一一捡了起来，金燕舞见他不主动和自己道歉，反而做出不着调的举动，气就不打一处来。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别捡了！月婆！把碎片给我清理了！”
    那外面的仆从立马静悄悄的鱼贯而入，不声不响的就将地上的狼藉一扫而尽。
    “你今天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啊？！”人一出去，金燕舞就立马就指着席霖枫朝他开炮了。
    “太太，消消火，你应该明白，这个家不吃亏就是占便宜了。”席霖枫也不怵，镇定自若的坐在隔着她桌子对面，径自拿起茶杯，淡淡的抿了一口。
    金燕舞闻言，又见他不急不缓，仿佛一切丘壑尽在胸中，不自觉的蹙了蹙眉，但内心的暴躁却稍稍的平息了下来。
    “那西服的事儿你虽然瞒下了我，但做得还算不错，章秋华这个贱人！人老珠黄还贼心不死！真以为端着个架子就是席太太了？！也怪我太疏忽大意……”拿下沉甸甸的珍珠耳坠，金燕舞又开始了喋喋不休。
    “那个老七就不是个东西！眼看这事儿就成了，竟被他这颗老鼠屎给搅黄了！你倒好，不给我撑腰，还接了他的歉，他那是道歉吗？！这个小畜生！连来路都不明呢！还敢对着我指三道四！”
    想到方才席栖榕对着她那鄙夷的神色，金燕舞还是难掩愤怒，“啪！”的一声巴掌狠狠的敲在了桌面上。
    “哥，我也觉得你刚才太过软弱了，这一点都不像你！”席白芃自然感同身受，虽然有些怵席栖榕，但不代表就能忍受他那高人一等的轻狂样。
    席霖枫早知道她会说席栖榕的事，不慌不忙地道：“不接又能怎么样？难道还真当面和他闹翻惹爹地不痛快？若爹地真愿意让您参加晚宴，又怎么会轻易就依了老七的狂妄取闹？不过是高兴之下的戏话，怎可当真？这事儿会黄没什么可以意外的，就算不是老七跳出来也会是别人，各房各处最见不得的就是某人得势了。”
    金燕舞脸色一白，气势一下子低迷了下来，回想方才她瞥见席彦钊的神情，不就是有犹豫懊恼之色吗。
    再想到范庭娇什么都没做，反而分了章秋华的管家权，自己这跳进跳出的反而成了笑话，越想越羞恼，“那二房平日看着是个老实的，不声不响的竟然得了这么个好处！”
    席霖枫就是不看她的神色也能猜出他这个母亲已经回过味来了，随即不客气地道：“老不老实都一个样，不是二房也会是三房，您在这个家斗了那么多年，却始终没有学会借力打力，大房那边何必要和她直接卯上？管家之权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那账本还不是当家人一句话的事，这边争得再如火如荼，韩云熙一回来，全得重新洗牌。”
    见金燕舞彻底没了声音，席霖枫才顿了顿，复又口气缓慢地说：“那个老七，什么来路明不明的话以后就别说了，兄弟间只要一和他对上，哪一次能讨得好的？大房这边都变着法的在讨好他，您既然知道他是个辣手的，就算心中有气，以后也千万别和他有磨擦，大家和和气气的就行。”
    被自己儿子‘训’哪有面子？可席霖枫却又说得句句在理，金燕舞只得撇撇嘴，做出不耐状：“行了！哪用得着你来提醒这些，我心里亮堂着。”
    若真能明白那就好了，席霖枫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忍不住劝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既然这次能讨到爹地开心，就不可能捞不着好，出不出席宴会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是些面子工程，在这个家，能得到真实惠的才是聪明人。”
    “还能有什么真实惠！”金燕舞有些沮丧的嘀咕了一句，刚想无理取闹的斥骂他几句，却听到门外月婆兴高采烈的低喊声：“五太太，席爷刚差人来说了，今晚歇在您屋里，让您准备准备。”
    金燕舞一怔，艳丽的眸子随即就亮了起来，忙不迭的差人去将前些日子血拼回的性感睡衣拿出来，眉开眼笑的亲了亲席白芃的额头，才将两人都打发了出去。
    金燕舞这边舒坦了不少，可跟着席霖枫一块出来的席白芃却还是意难平。走到归雁居的分岔道，偷偷的看了席霖枫几眼后，到底还是没忍住。
    “虽然哥刚才说得都在理，但我还是觉得若换成是从前，你定不会这样行事，那个席栖榕，别人惹不起，我可不怕他！”
    说着还抡了抡拳头，一副谁怕谁的模样，不给席霖枫叱责的机会就转身跑了。
    席霖枫有些怔神，挑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却暗暗吃了一惊，若是金燕舞怀疑自己变了个人他倒不奇怪，可席白芃才那么小却察觉到了，倒也是四清六活的，若将来知道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不再搀和席家这些破事，不知道他会不会代替自己走到前台呢？
    若真如此，那也就没有暗暗投靠席风南这一出了吧？
    算了，每个人的路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结局是死是活半点不由人，收回目光，席霖枫也朝着自己院子的路迈开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