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生把头埋在马桶里，双手扒在马桶边，红着脖子剧烈呕吐。他的大脑其实还算清醒，只是胃像是要炸开一样，该死的导演偏偏让他喝啤酒……杨安生吐得胃都要翻了，那种恶心的感觉依然顽强的扎在体内深处。
    这样下去我会死啊……杨安生吐出几口胆汁，强行压下恶心感，撑着马桶边缘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缓步走到洗手台。
    他忘记拿纸巾了，那银丝般的口水挂在他嘴边，不管怎么洗都弄不掉。
    ……要纸巾擦掉……不然今天的努力都白费了……偏偏卫生间里纸巾也没了……杨安生着急得额头冒汗，卫生间里也那么巧的一个人也没有……杨安生一边和银丝做斗争一边张望四周，好家伙，让他给瞅见了藏在角落里打电话的一个男人。
    虽然嘴角挂口水去问纸巾特别没礼貌……但是为了男二号，拼死也要借到一张。杨安生压下身体里第二波恶心感，走到那个男人身后轻轻拍他的肩：“嘿兄弟，借张纸巾成不？”
    男人回过头，左手拿着电话呈三角形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沉稳有力。男人本来低声说着电话特别快，看见杨安生后沉默了几秒。杨安生正考虑要不要再说一遍自己的来意，男人就拿下了电话捂着听筒，很有礼貌的点头，声音低低稳稳：“……有什么事吗？”
    “我想借一张纸巾，不知道你有吗？”
    男人轻轻点头，偏过头去在自己口袋里拿出纸巾递到杨安生面前，又背过身去讲电话了。
    杨安生在他背后低声道了一句：“……谢，谢谢。”
    擦干净嘴角的残渣，杨安生又洗了把脸。中途杨安生差点又要吐，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虽然味道实在是难受……不过杨安生已经习惯了。
    杨安生正准备离开，先前在角落里打电话的男人不知怎的走到他面前了。“……吐干净再喝。”他把电话放进原先拿纸巾的口袋，转过脸盯着杨安生的眼睛，“不然会撑炸气管。”
    男人表情特别木，冰着脸，面孔倒是让杨安生感到十分眼熟。但是杨安生退圈很久了，现在又重新进来，很多大咖的脸都不认识。确切的说他有脸盲症，记性也不是很好，过目就忘的那种人。
    “谢谢关心，我……还好。”杨安生对他笑了一下。
    男人盯着他好一会，才默不作声的拉好黑色风衣，高大得像一颗树，在杨安生眼里晃了一下，消失在门边。
    杨安生见状赶紧回到包厢里。
    包厢里灯火酒绿，男女抱成一团，DJ跟着节拍流畅，桌子上堆满了瓶瓶罐罐各式各样的酒。杨安生穿梭在人群里找那个灌他喝啤酒的导演，寻了一圈才发现他被一群男演员包围了，醉醺醺的靠在一个男演员的肩上，鼻头又光又亮。
    杨安生走过去挤在导演身边，轻轻拍他，说：“导演？导演？”
    导演迷迷糊糊张开眼“嗯？”了一声，看见是杨安生马上就精神充沛了，俯身拿了一瓶啤酒贴在杨安生的脸上，酒气熏得杨安生差点又想吐了，大着舌头说：“回，回来啦！喝、喝了这瓶酒！”
    杨安生一副为难的样子：“导演，你看我今晚都喝了这么多了……那个男二号的事……”
    “急、急什么急！”导演挥手打断他，抱怨似的小声嘟喃一句，“你他妈又不给我睡……”
    小声是小声，但是杨安生和那个枕头男演员都听到了。
    杨安生在心里大叹一气，伸手接过啤酒撬开盖子，心里想说好歹以前喝酒练出来了酒量，喝到导演满意为止应该还是可以的……杨安生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酒，不一会一瓶酒就干光了。
    “好！好！再喝！再喝！”导演在一边拍手称快，又丢给杨安生一瓶酒。
    杨安生默不作声的喝，胃又开始撑起来。
    后来的半个小时，杨安生去了两趟厕所，喝了三瓶罐装啤酒，三瓶罐装冰锐，两瓶玻璃瓶啤酒和一瓶威士忌。杨安生从厕所里回来后导演依然让他喝喝喝，不搞垮他就不甘心似的。幸好杨安生酒量还是可以的，只是头脑有些晕乎乎，喝的酒精度不高，但是太杂了。
    导演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张口接过充当枕头的男演员嘴里的水果，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杨安生，嘴里的水果倒是越嚼越有劲。
    杨安生喝到又想去厕所的时候，包厢的门被打开了。
    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着进来的男人，冰着脸，身着黑，高如树。他嘴角挂着一根烟，没点，但是在他进来的几秒钟后有个人殷勤的为他点着了。男人沉默的接受，却是连头都不低，让点烟的那个人尴尬的踮起脚，火机才伸到烟头上燃赵烟。
    杨安生站起来眯着眼看着男人，哦，好眼熟，但是想不起了。他真的要吐了，可是那个男人就这么站在门口，他也不好走过去，毕竟包厢里的人看着男人的目光都特别畏忌……可是他真的要忍不住了啊。
    导演这个时候居然没有再缠着杨安生为难他，说什么“去什么厕所呢继续喝呀”，而是使劲掐掐脸散走醉意，搓着手走到堵在门口的男人面前，笑得五官都堆在一起了：“殷导您终于来了！我们现在在挑男二呢，殷导能做顾问真是我的荣幸啊哈哈哈……”
    殷庑杰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声音里透着深深的不耐烦：“……选好了么？”
    “已经选好了，殷导要不要见见他？”导演笑眯眯的说。
    殷庑杰环顾了一下包厢四周，看到了杨安生。杨安生也和殷庑杰对视上了，他只觉得这个深黑的眼睛特别熟悉，像是最近在哪见过。但是……杨安生就是想不起来了。
    殷庑杰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掐掉烟，隔着两个桌子抬头看进杨安生的眼里：“……你还好么？”
    早就有人掐掉了震耳的音乐，所以杨安生即使离他很远还是听到了。杨安生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在问他，赶紧诚实的摇头了。
    “不舒服就去厕所。”殷庑杰说完后电话就响了。杨安生乖乖听话，冲出门口奔向卫生间。
    包厢里顿时只有殷庑杰低声的说话声，上百号人都沉默着。
    导演站在沙发旁边，像个保镖似的。
    殷庑杰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转头对导演发话了：“……刚刚出去的那个男演员，叫什么？”
    “他啊，他叫杨安生。安全的安，出生的生。”
    “……几岁了？”
    “今年二十三了。”
    导演说完后殷庑杰就沉默了。过了一会他又讲起电话来，手臂呈三角形挡住大半张木然的脸，瞳孔暗暗发光，像午夜沉睡的狮子。导演的酒劲还没过，在旁边站得晕晕乎乎的，只祈祷殷庑杰的电话快点讲完。
    上帝当然不会闲到理会导演的小祈祷，在导演快要坚持不住倒下去的时候，殷庑杰才还算满意的放下电话，转头看向导演，表面无情的脸被霓虹灯切成无数块：“……男二号，要杨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