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皇 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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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家里的棉被,昨夜的暖气不知被谁遗忘,彻骨的寒冷让他清醒了不少。脑袋有点恍惚,可能就是因为没开暖气,睡得不太安稳,好像没睡过一样。
今天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他得在城西找间公寓,为了工作方便。为此他还跟公司请了假。要知道公司的请假制度有多苛刻。一个女同事请了病假后还感叹过,以后再不敢生病了!
揉了揉眼睛,随即产生了角膜炎患者特有的肿痛。目光瞥到了桌上放的小刺蝟,他觉得他应该给它找一个新的宿主了,比如--垃圾桶。毕竟要搬家了还带着它不太合适。
下了床,发现拖鞋不见了。可能是被房东的猫叼走了,至于那猫,可能是被房东带走了。他很喜欢那只猫,即使它总有点小贪心,吃饭的时候咬过的东西决不会再吃,因为它断定他决不会抢它咬过的东西。跟外面的野猫似的,到底还是和他不亲。
在客厅找到了自己的拖鞋后就去了洗手间,洗漱台上还留着昨天的烟味。拿起马克杯,先放掉一些水以及夹杂的铁锈,然后将杯子和牙刷冲洗一下。但今天他似乎起太早了,刷牙的时候嘴里的铁锈还很重。
怦!
刚才杯子明明拿得好好的,怎么就掉了?
抬头看对面的镜子,里面有无精打采的自己。算了,正好可以换个新的杯子。洗漱台上还有个配套的,看来这个也不用带了…
他把手插入发间,身体整个伏在洗漱台上。
他想到他还有个不得不带走的黑衣柜,真累!
他会带走一切,亦或是放下一切。是的,他向男人承诺过。
本以为现实的忙碌会带走这种无力。他曾在微博上看到一个同类。他喜欢看他以一种向全世界宣布的口吻说着他的猖獗,他的悲怆,他的迷茫,全年无休。虽然有时候,他并不能理解,他们的压力来自于群体,而他们大部分是以个体而存在。后来那个人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个人突然就消失了。那个人安静的微博告诉他,无论他是谁,都会在现实的磨炼中成熟。
有人说,他们天生就喜欢忧伤。
其实浮生六记里的脆弱不是他们共同的弱点,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缺点,荒唐。
他荒唐,所以才会为了同居从城西搬到城东,而他工作的地方却在城西,每天都得比同事早出门半个小时挤地铁。
他荒唐,所以才会在男人提出分离的时候如此仓皇。男人躲在洗手间里抽烟不敢面对他,他却安静地等着男人,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应该是男人把他抱回了寝室。他都还没说什么,他躲什么躲?
他荒唐,所以才会如此陶醉于这份败类的爱。他多么荒唐!
他想他该清醒了。
关掉水源,杯子的碎片还静静地躺在地上。有什么模糊了他的视线?
万籁俱静,一如昨夜笨拙的等待。水滴落下时,他冲出了洗手间,拾起垃圾桶里的相框,反复拭去玻璃面上的灰尘。如果昨天不曾发生,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早就有了距离,昨天离上次见面又有多久了?多少个失眠的夜晚,他对自己说,够了。
成熟,到底是让人变冷漠,还是让人变温柔?
相框里的他们早就留在了不知哪个昨天。
将相框抱在怀里。他会带走它。他不该再荒唐,怀着侥幸的心理,还希望用遗留在垃圾桶里的相片来让男人内疚。
现实确实残酷,但仍有些东西,能让人为其背叛现实。
他爱他。
一夜的失眠,脑中反复地回响着男人说,我要结婚了。
男人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家里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对方条件很好,人也不错,我就答应了。”
他安静地听着,记得男人说过,他最喜欢他安静,让人很舒服。
男人继续说着,“我们不可能一直这样的,你也赶紧找个人吧。”
他点了点头,说,好。
然后男人跑进了洗手间里。
其实他没睡,他只是觉得累了。
男人临走前吻了他,那句对不起像魔咒一样在他耳际回响。
他们谁都没错。若他们最坏,那谁又是那个受害者?
很快,他在城西找到了房子,在一条小巷的尽头。
每天清晨,阳光会透过窗帘,把他的新家染成橙色。离公司也挺近的,出了小巷再穿过一条街道就到了。
他想,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小巷的故事很多,他每天下班回家经过巷口时,听那些大姐议论着,他就可以略知一二。
前天赵家大爷去了,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都是他年轻时候的风流害的。昨天李家那两口子又吵架了,为了让不让孩子的奶奶来一起住的问题。今天有个小伙子来找何家那小丫头,还长得挺俊,听说那是她未婚夫。
他正出门想去附近的超市买些东西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他的邻居和她的未婚夫回来。
因为他是一个单身汉,所以邻居那些大姐小妹都不敢跟他来往。然后他们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走在路上,后面有个黑影跟着自己。跟他干什么,他一没财,二没色。
“有什么事?”他停下来问。
跟着他的正是他邻居的未婚夫,他曾经的房东,也是他曾经的爱人。
“你为什么不住那间公寓了?”
“这里离我公司比较近。她就是你未来的妻子?”
男人点点头,“你还好吗?”
“嗯,还好。”
男人又逃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懦弱。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屈服于家庭的强迫。
从那天起,他再没在巷子里见过这个邻居的未婚夫了。
明晃晃的路灯,静谧的小路上,昏暗的远方。昏暗中,有两个靠得很近的人。其中一个不是那个姓何的邻居吗?另一个身形有些猥琐,手里拿着一把小刀,正架在那姑娘脖子上。
身形猥琐的男子看到他突然出现也吓了一跳。对他吼道,“不关你的事,给我滚开!”
他加快速度,假装要离开。走过男子身边时,除了姑娘的哭声,他听到了男子重重地吸了口气。就在这时候,他迅猛地扑过去,拍开男子的手。本来他是想夺下刀子的。
姑娘得救后就跑开了。他知道她只是害怕。
男子也逃了,丢下一把滴着浓稠的血液的刀子。
真痛,好人真不是好做的!还好只是在大腿上捅了个窟窿,希望这时候医院值班的工作人员不要在偷懒睡大觉听不到他的求救电话。
他得自己挪到一个明显的地方,救护车才容易发现。
那姑娘现在应该在让她未婚夫安慰。
他拖着受伤的腿,在地上留下一个个黑色的脚印。仔细一看才知道那是血。
有个人来扶他的时候,他已经有点头晕目眩了。
“为,为什么?”男人喘着气。
他想着男人听了未婚妻的委屈后,飞奔来看望他的旧情人,低头笑道,“我可是个男人。谢了。”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便是望不透的天花板,洁白无暇,一如他身上的被单。
“你都在这快一天了。”他可看不惯他的旧情人为了报答未婚妻的恩人这样殷勤,以前在一起时都没这么暖心,于是他就一直不去看男人在一旁含情脉脉。“赶快去陪你的未婚妻吧。”
“我就想在你身边。”
“那要一直在我身边吗?”他继续看着天花板。
男人站起来,说“我是想毕竟你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哦。”
他的淡漠让男人很不自在。过了一会儿,男人说,“我要回去了。”
“这床真不舒服,睡得我脖子疼。”
男人不禁笑了出来,像被宽恕的罪人。
“你们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四天后。家里希望快点。”
“放心,我是不会去参加的。你那天跟着我,是怕我搞破坏吧?我这腿,还包着呢。”
“我想抱抱你。”男人说得很快,让他听不清楚。
“什么?”
“没。我走了。”男人轻轻地把门带上。
他想,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他望着天花板的时候,有谁知道他是在默数教堂的钟声。
当最后一声钟声敲响时,有人来看他了,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拿着一个蛋糕。欣喜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就非要我吃你的结婚蛋糕?”
“哪来的结婚蛋糕?”男人伸手拭去他的泪,“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