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划破寂夜的璀璨流星,将再次救赎血色的金属天空  (2)逃离痛苦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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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尔帕索空军基地的外面
    克利夫兰将军穿着一件黄色的军装,对士兵们敬完礼,然后,他走进了空军基地,径直走到了通讯室,那里有三个通讯员,正在时刻紧张地和V6进行对话。“现在怎么样了?”他问道。通讯员兴奋地回答道:“火星防空基地已经完全摧毁,V6正准备返航,这是捷报!”
    “哦?拿来看看。”
    报务员从电报机上撕下一张纸条递给克利夫兰,这一看,克利夫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首战告捷,艾曼身丧。”
    克利夫兰将军抬眼望了一下挂在墙壁上的基督雕塑,生硬的咽了一口吐沫,叹了口气,用手扶着报务员的椅背,说道:“让他们在机场降落吧。”
    山姆将那个女婴和她的母亲一起接到了埃尔帕索,在飞机上她道出了过去十几年里火星对玉米国做下的种种暴行,说自己的丈夫在自己怀孕不久应招入伍,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得到军属的优待,得到他的额外配给,结果是,孩子的父亲生死未卜,在玉米国,失踪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那意味着悬着的心永远没有绝望那么纯纯粹粹冷酷到底,永远在怀疑里品尝悲伤,在欺骗里成全自己的梦想。
    她的一言一语,让山姆也想起了自己在几年前曾有过的那个家庭,在一次游轮旅行时被深水炸弹击中导致命丧黄泉的那个女孩,他即使对她的印象再模糊,也忘不了她的名字,安琪。
    他手握操纵杆时,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咬牙的表情却仿佛撕裂喉咙的酸苦剧痛,望着仿佛能拂去忧伤的蓝天白云,他不断在两腮抽搐的时候回忆起一个字眼:“安琪。。。安琪。。。安琪?”孩子的母亲一见前座的山姆露出如此悲伤的神情,便用手去摸他的肩膀,山姆转头用十分冷静的话问她,那声音听起来像黄瓜般干脆利索:“你叫什么名字?”那墨西哥妇女像失神般木讷的张了张暗红色的厚嘴唇:“我叫艾瑞,孩子还没有名字。”山姆长舒一口气:“没关系的,但你的身份,恐怕会被媒体认为是某些不好的东西,所以为了你能名正言顺的开始新的生活,请你,嫁给我。”在这样一个时代,任何生活的步伐都被加快了不止一倍,为了能让孩子在这个频繁更迭的社会上活下去,他只能这样选择。
    一排机场的灯光亮起,笔直跑道的尽头,一面士气高涨的星条旗飘扬着,戴着白帽子的地勤帮他打开舱门,先将抱着孩子的女人拉下飞机,放到一边,转过身对跳下飞机的山姆敬礼,笑着说:“天气不错,中尉,可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带女人回来,还有孩子,这孩子还真像你!”他逗趣道,丝毫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头,山姆看见她正茫然的四处走动,冲上去使劲抓住她的手:“跟我走,快点!”艾瑞呆滞的神情差一点让地勤产生了怀疑,山姆扭头冲着她,焦急的语气和面容让她短暂不解,他将头一晃:“啧,想要孩子活下来吗?”艾瑞点点头,山姆想了想,眼珠一转,和她扮作情侣散步的麽样,那些略有怀疑的大兵见了纷纷搭话问好,没有恶意。
    眼下克利夫兰将军及僚属们正为对玉米国范围内敌军基地的部署情况头疼不已,克利夫兰将军想迫切找到一种方式迅速摧毁自己负责区域内的所有敌军基地,但他却没有一个坐标,今天艾曼的死致使他下令停止侦察行动,他在对第五空勤团的部署会议上说:“我们不能看着新婚的少女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男人的遗像,在有效的命令之前请诸位对年轻人的生命负责,我宁愿希望他们在不远的将来是一个好男人好丈夫,也不希望他们得到一级战伤,因为在这里,一级战伤与裹尸袋是同一类的物品,往往两样都有。”
    此刻,所有渴望飞行的年轻人都因艾曼的死而变得憎恨火星,克利夫兰一方面命令文职人员去寻找娱乐系统和欧式歌剧来帮助这些小伙子们调节紧张的神经,一边命令策划员绞尽脑汁寻找破解敌人隐身的方法,他的意思很明显,废多少炸弹导弹都没关系,那些东西我们有的是,但男人们不能死,因为他们经过上次世界大战已经寥寥无几。
    几年前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致使美洲人口锐减了四倍,不到一亿,为保证后继有人,男人们还能将充裕的被调拨到每一个需要人手的地方,在战火刚刚停息的时候,只能作此权宜之计,克利夫兰不仅因是基督徒,更重要的是,他是上次大战的英雄,所以他明白,一旦再有战争,本就紧张的劳动力会更加缺失,那样火星人就会更加猖狂。
    埃尔帕索边境区城市里,山姆希望艾瑞能好好的去洗一个,因为身上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但玉米国极度的贫困是连这一要求都满足不了的地方。
    公用澡堂里,艾瑞用并不太流利的英语懦懦的和这里的工作人员交流着,那些工作人员一闻她身上的味道接着就退避几步,一个黑人中年妇女硬着头皮拿起账本来记录,她一只胳膊靠在桌子上,一只手抓着笔,她抬起黑中泛白的眼睛:“好吧,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艾瑞回答道:“我叫艾瑞,姓。。。姓格里芬。”她不敢说自己原本的姓氏,知道那会意味着什么简直可怕的歧视。。。工作人员摁下笔,将一张纸条递给她:“你是该洗一个了。”语气冷淡之际,大概是看出了她是一个穷鬼,然而有什么关系,她早就被人侧目掩鼻习惯了,在野蛮的贫民区里都习惯的了,更何况是文明国家呢?
    澡堂中,周围的客人都离她很远,她脱下脏乱的袍子,失神走到一个淋浴器前,仿佛要接受什么圣洁的洗礼,那三三两两的灯光就从墙壁的拐弯处照了过来,依稀是金黄色的暖意,一颗寒冷的不见温度的心仿佛听见了苦难终结的鸣号与钟声,她抬头望向陌生的淋浴器,好像还在质问自己的处身所在,一切都是冰冷的,这些冰冷却能将她捂热。
    淋浴器滴下了水滴,一滴、两滴,突然暂停,她望向那仿佛命运嘲弄一般的喷头,‘刷拉’一道痛快的水流泻下,带走她身上的伤痕与灰烬,仿佛还有几处鞭痕和刻印在隐隐作痛,不过那对于她粗糙而麻木的皮肤来说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她向不同的方向大口的呼吸着、解脱着,用手去捧住下落飞快的水滴,泼在脸上,一切是那么突然且充满了未知的喜悦,她感到自己好像正在冲破什么似的,那些苦难、悲伤,都在霎然被水滴所浇灭。
    工作人员此时正接受完顾客的训斥,好不容易平息了那些闻见气味受不了的白人,一个搓澡工将一块肥皂丢给她,打在她的肩上,愤愤离开,好像她本来没有权利享受这些似的。
    她走过去,抓起肥皂,贴在胸口,放到鼻边大口的呼吸着,仿佛这些都在生命中从不曾拥有。
    埃尔帕索基地休息点,比尔抱着婴儿在宿舍里喂奶粉,理查德和尼尔斯在一边为婴儿换洗衣物,丹尼斯将一块降落伞用丝绸裁成婴儿内衣的麽样,理查德接过在热水中泡着,将丝绸上可能沾有的脏东西全部烫掉,再给婴儿换上。
    山姆将一份报告递给克利夫兰,克利夫兰则派了一名医生,在他知道克利夫兰的举动之后,他从等候席上起身,走到正在泡咖啡的将军身边:“将军,您都知道了吗?”克利夫兰摘下帽子,将身子前倾,吸收了咖啡的香气,他眯起眼,反问道:“你想保住那个婴儿,是吗?你的苦心我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放心,我会给上面说明这一问题的,我会用家族的威信去帮助你,孩子可以在基地生活,没问题,不过上面需要一份该母女的身体状况调查表,你也知道这正是我们需要保证的,可以吗?”克利夫兰抬起波斯猫一样的精细面孔,他的嘴唇很浅,眼睛蓝的像一汪幽静的潭水,鼻子干净且笔直,不说话的时候常常抿上嘴,外表非常和善。
    山姆伴笑,此时他除了笑想不出别的表情:“如果将军阁下能这样想,那么在下不胜荣幸。”克利夫兰招招手:“这就对了,诺曼!”他叫出来一名方脸大眼镜的宅男外表的带着医疗箱的大兵,那大兵穿着一身热带绿色军装,克利夫兰向山姆介绍起诺曼:“认识一下,这是山姆中尉,这是诺曼下士,今天刚从热带战区回来,跟活地狱一样的地方,他的意志比较坚强,懂一定的救护常识。”山姆笑着:“那当然,要不然他不配他腰上的这个箱子。”克利夫兰站在二人中间:“这是什么话?山姆,作为埃尔帕索最有能力的飞行队长,我不想因为一个士兵的阵亡而影响了你的实力。”山姆反驳道:“去你的大局吧,我们V6小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大局,我们只会为对方着想,相对于那些冠冕堂皇的乱臣贼子,我们更愿意相信我们自己就是大局!”他像是一头愤怒的野兽,眼圈变红了,一点金色的头发漏出了鸭舌帽,下嘴唇外翻,瞳仁突出。
    最终,山姆只能同意了克利夫兰的建议,诺曼跟着他到宿舍去帮婴儿检查身体,山姆当然也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自己冒昧收留了母女二人意味着什么,在敌占区侦察任务带回了两个身份不明的人,舆论界很有可能会有多疑的人会认为母女二人之所以被区区一个中尉带回来,其实是火星人设下的陷阱,那两个异族人身上肯定存在着某种可怕的东西。
    宿舍,山姆推开门,肃立站直,挺直腰板,将背过的手抽出来敬礼,三个队员回礼后山姆向他们介绍起了诺曼,三个人故意摆出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态,比尔抓着床梯,将靴子放到床上,歪着脖子,将脖子上的勒痕故意露给诺曼看,理查德双手倚着桌子,肩膀后仰,翘起二郎腿,尼尔斯安静的缝着丝绸衣服,笑了笑。
    山姆一看不行靠脚,大声吼道:“诺曼是将军派来的!”三名队员稍微乖一点的坐回原位,尼尔斯去床头柜取针线,用肩膀碰了一下诺曼的身体:“好吧,将军的下士,让我们看看你小子到底有什么本事,是什么底细。”
    诺曼抬起手,捧住医疗箱:“哦,将军让我给孩子做一个检查,很快就好。”理查德抬着脑袋,用坚硬的胡茬去显摆自己的男子气概,他傲慢的走到诺曼的身边,迅速出手一下子将医疗箱从诺曼的肩上揉了下来,递给他:“弱气的书生,还是回去穿西服吧,闻到你身上的胭脂味我想连你的军装都想吐!不用考虑我们的感受,战争来的时候,我们是靠自己的握柄的,不是靠说话解决的问题,那里没有立场,你活着就是个真理,你要为它而战,但不一定能让你去死。”他走到门后的柜子拿起一个咖啡壶倒了杯咖啡,鹅蛋形的脸上写满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狰狞,他才二十一岁,看上去却有四十岁,淡黄色的致密胡茬像是一堆洗发露抹在下巴上,深黑的眼圈浓,里面的很小的瞳仁深处却好似正燃烧着干柴烈火。
    诺曼执行命令,在嘲讽中完成了对婴儿的检查工作,在这个时代,医疗箱其实等同于是一台模拟人体的电脑,只要将DNA输于箱子,箱子就可以自动模拟出该生命体的具体情况,从而将各种病症分析出来,诺曼关掉电脑之后,一句话没有说,默默的离开了宿舍楼。
    机场的停机坪上,金黄色的跑道在灼烈的日光下是那么耀眼,仿佛能照亮一个人前程似的热浪剧烈翻滚着,诺曼从将军府中出来之后,夹着一份报告走到了停机坪上,士兵们都喜欢到这里来抽烟,当然是在安静的时候。
    山姆静静的坐在一张从飞机上拆下的废弃的飞行椅上,那些过时了的飞行椅被加固了放在跑道周边供士兵们休息时使用,他吸着一根烟,静静的望着不远处正在给飞机上漆的地勤,他好像看到了艾曼,几年前,艾曼也是这些戴着白帽子的地勤,不,艾曼可比他们优秀多了,他是最具战斗思维的上等兵,特长是在疲劳飞行时保持清醒的头脑并始终有坚强的毅力,此次脱险,如果没有艾曼用自杀式的方式炸毁敌人的机炮和坦克,他们是无法从地狱里回到这里的,而作为与山姆最亲密的伙伴,又刚刚新婚,在婚礼上还是他扮作司仪的,他忘不了艾曼被抹了一脸蛋糕时的狼狈,也忘不了这个小伙子在空战中表现的两年的忠诚,然而却只有短短两年。。。谁又曾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诺曼轻轻坐到他的旁边,提着那份公文包里的证明,他的重量将山姆从幻想中又拉回了现实:“哎呀,你这里挺舒服的嘛,怎么了,还在为那个前辈的死伤心啊?”山姆望着天出神,手中的烟蒂逐渐烧到头,被他轻轻一抖,他问:“检查的结果怎么样了,安琪到底怎么样?”诺曼疑惑的问,他显然对安琪这个名字很陌生:“谁,谁是安琪?”山姆抽了口烟:“那个婴儿,怎么样,上面说什么了吗?”诺曼抓着公文:“没有,这倒是没什么,她是混血,根据基因,我们知道她是白种人,这点倒是不会引来什么麻烦,克利夫兰已经将她的身份证件都办妥了,过几天便会寄来,连同她母亲的也是。”在这个时代,人们可以在一些事情上很轻松的进行各种手续,因为第五次工业革命已经捎带将信息化技术进行了智能化,也就是说强化过的电脑可以深入人体。
    诺曼闻到了一种酸味和尴尬,他抱起来那份文件:“哦对了中尉,这是关于婴儿的,还有。。。您不看一下吗?”山姆继续抽烟:“不看,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礼节,我不爱看这些条例,你们觉得它有欣赏价值的话就回去挂上吧,兴许有一天邻居家的狗会来舔一口。。。”
    诺曼短暂的愣了一下,继续说道:“中尉,还有这一份,克利夫兰将军说,眼下艾曼的职位的空缺,一时国家里再也抽不出其他战区的好的飞行员。”山姆回过头:“哦,难道他们真的认为南线是太平的吗?有意思,继续。”诺曼将一份报告递给他,却被他回绝了,诺曼起身敬礼:“山姆中尉,将军命令我诺曼下士,接替艾曼兵士的续航员职务,呃,虽然,我还不是特别懂飞行要领,但我觉得这不会比学车更难!”
    山姆回礼,苦笑一声:“真有意思,你在天上飞过几分钟?”诺曼垂下手:“这,我父亲是民用观光飞机的飞行员,他曾教过我一点,后来我在学校也学习了一些。。。我会掌握的,总之。。。”山姆拍着他的肩:“新人那一套我都懂,又想说不要打击你的决心?要知道艾曼可是伟大的飞行员,他飞右翼控制整个小队的气流,要知道这如果没有大脑长期供氧的特长,你很难适应那个环境!”
    金色的跑道尽头,一抹鲜血般短暂绚丽的夕阳垂下,几朵漆黑似沥青般的云彩点缀了璀璨似缤纷宝石色的天幕,好像空气都被染上了红色似的,带着软绵绵的醉意和着晚风的旋律,风中总是飘着一股醉人的威士忌香气。
    山姆坐在椅子上,指着远处的一架被磨损了侧翼的飞机对诺曼说:“每天,我们都在这里,像一个厌世者一样望着这片鲜血般的红色跑道,每天都有新人来到这里,也都有死者和一枚勋章同葬,知道都有的定义对你的情绪很重要,至少在都有的世界里即使是物是人非的红色里,也依然会淡出许多忧伤,前不久我成全了一对恋人对幸福的美好愿望,我想,那位年轻姑娘现在一定在缀满黑纱的房间里痛骂我吧?可你又能做什么?知道他过去的勋章弥补不了久眠的悲痛吗?有时候想要了解一片机云的沧桑,远不如忘掉针尖上的一滴鲜血的刺痛更加困难,等你飞上蓝天的时候,你就会明白那种,许诺过的永远忠诚。。。”山姆起身,将手揣入口袋,背身对诺曼说道:“诺曼下士,很高兴你成为了V6的续航员,像你在安琪的事上摆平了将军那样,我会劝其他队员同意你入队的,准备好接受磨练吧,不然你只能选择投降和死亡,今后的一切都将变的严酷起来,请你明白。”山姆说完,留下诺曼一个人在落日的光芒中对着漆黑的影子发呆,迟早有一天,他会让影子也会因日光而散发耀眼的光芒的,在得到中尉的肯定之后,诺曼已经下定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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