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笙先生捋了捋胡须，摇摇头笑着问道：“适才还道未对这位王爷心生嫌隙，这般又为哪样？”
    “先生尽管取笑梓钦……”叶韶光自知失态，索性也不再遮拦，轻声解释道：“那位王爷威武的很，梓钦实在不敢深交。”
    “威武？”陆笙反问道：“老夫倒是听闻，安宁王座下的洪将军因冲撞了叶大人，而负荆请罪常跪于你府外门口的雪地一个时辰？”
    叶韶光羞得面红耳赤却又不善分辨，低首小声道：“先生怎知其中曲折，梓钦实在难以启齿。”
    “那安宁王手下的人忒信口开河，直言公子是圣上圈养的男宠！”杵在一旁初九愤然道，忆起那日，仍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陆笙脸色终于变了变，他看了看叶韶光叹了口气问道：“那现下可还在生闷气？”
    叶韶光摇头否认道：“梓钦倒不至于如此狭隘，只是心下不欣赏安宁王。道不同不相为谋，况且……”他略一沉吟，直言不讳：“安宁王战绩卓越、屡立奇功，李朝不少官员与他私相授受，拥安宁王疏太子，先生觉得梓钦应顺应大势？”
    陆笙先生警觉地看了看紧闭的门口，方才开口：“那梓钦要保太子而与安宁王为敌？”
    “陛下圣意已下，为人臣子自当顺应天意。”叶韶光起身站起，声音不容反驳：“违天意另拥新主，乃危及社稷、篡改朝政之势！大逆不道！天意如此，梓钦不敢违。”
    陆笙先生脸色微变，片刻后又如常无异，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叶韶光的肩膀：“好！有此决心，老夫甚为欣慰。可是，梓钦可否知晓为官之道？”
    叶韶光转头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却还是开口回应道：“为君之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为官之道，与之大同小异，梓钦以为：先君主之忧而忧，后君主之乐而乐！先生以为呢？”
    “老夫与之见地略有不同。”
    叶韶光困惑的看着他。
    陆笙也不卖关子，捋着胡须说道：“古语有云，君为轻，社稷次之，民为贵！但照老夫见解：君为轻，民次之，社稷为重！李朝百年江山，传承不易，不同于儿戏，若想经久不衰，必要择其良主，此为李朝忠臣所为。”
    “那先生是否将自己置身于忠臣之列？”叶韶光不再反驳，淡声问道。
    “老夫充其量不过一介教书匠、穷酸书生。只晓得恪守本分，安分守己罢了，忠臣尔尔，怕是望之莫及了”。陆笙先生重新坐回榻上，一脸云淡风轻：“先生不是在测你的忠心，也非宁王一党。但你师父将你师兄二人托至于我，我便不可独善其身。老夫多问一句，梓钦可是想为忠臣、名留青史？”
    叶韶光实在是猜不透对方到底想说什么，索性挑破天窗直言问道：“依先生所见，何为忠臣？”
    陆笙伸手拉过他的衣袖，语重心长的说道：“忠臣乃忠于李朝社稷，非太子亦非安宁王！”
    “这……”叶韶光疑虑的对视着他的眼睛，陆笙先生不容置疑的点点头。
    “先生高估梓钦了。”
    叶韶光没理会陆笙错愕的目光，倒退一步抽回自己的手，背对而言：“梓钦不想名留青史，也着实参悟不透先生的忠臣之道；只想安分守己，恪守本分，愿闲云野鹤一生，不求名利！”
    陆笙先生仔细盯着他的背影，半晌，微微叹了口气：“如此甚好……这样，老夫也就放心了。”
    叶韶光回过身，笑容和熙的坐回对面，拈起茶杯做了个请的手势：“梓钦懂得如何避重择轻，自是不会陷于众矢之的。只求先生能多照料些师哥，他性情莽撞，先生还要多加提点。
    “……这个自然！”
    叶韶光清饮一口，含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陆笙先生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的手指上，暗暗的松了口气。
    茶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