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当时只道是寻常]
    自那次婚礼后他们一年多未见，是谭淸露刻意不去见他，想他的时候谭淸露就听他唱过的片子，咀嚼那些美好的回忆。时光翩然轻擦，一转眼她就在回忆的城池里度过了三年。
    听说卢生和顾蔷薇已经有了孩子，但孩子在两岁时不知所踪，顾蔷薇一天到晚疯疯癫癫。卢生已经很久没有登台了，顾蔷薇疯了，需要他无时不刻地照看。
    一次谭淸露在街上买菜时和他偶遇，他说医生讲，说不定找到孩子蔷薇就会好起来。此时的卢生已经可以心平气和地与谭淸露交流了，但他的脸上是密布的愁容。他不幸福，一点都不幸福。
    谭淸露看他的样子忽然心中是揪心的疼。
    是她让桑尼去偷来顾蔷薇的孩子，因为她觉得不公平，她不想看着他们幸福，想让他们接近完美的爱情功亏一篑，但是谭淸露看到卢生此刻的现状时她深深地自责和后悔。
    记得那天卢生大婚时，她跑到了河边，打算了结生命。她还记得，半个时辰后桥头出现一个穿西装的身影，他喘着气，一定是没命一样跑来的，还是没好气的言语：“你疯了！你那些害人的勇气都哪里去了？活下去，好好活……”她是被他抱起来的，谭淸露永远记得，记得他当时的一言一行。
    当时的谭淸露吞吐了一会，终于开口了，“你……你……还能……再抱抱我吗？”她的声音如蚊子骚动般大小，“最后一次。”谭淸露咬着下嘴唇，手指做出“1”的样式。这句话她说得好心酸，仿佛喝了一坛子的醋。
    卢生没有表现出排斥的样子，轻轻地过来把她的肩膀揽在怀里，此时的她俨然一副小女人的模样，再不是玩弄手段的谭夫人。短短几日，她仿佛削瘦了很多，抱在怀里更想让人紧紧地搂住，她瘦小的身体穿着绸子的旗袍，滑滑的，好似随时都可以从怀里溜出去。
    谭淸露对他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连卢生自己都没有发现，有一滴泪悄然落下来，就落在谭淸露的脖颈上，渗到皮肤里，也渗到她的心房上。
    这就够了，只要他的心里还有自己一席地位，即便是锥子尖大小的位置，那就说明曾经他和她在成都度过的那些点点滴滴的时光都是爱情的迹象。谭淸露的心里似乎打开了一扇窗，透亮了。
    她从卢生的怀里出来，虽然她更想让他多抱一会。“回去找她吧，我走……”
    “了”字还没有脱口而出就被他用嘴唇堵住了，他狠狠地吻着她，从双唇到两腮再到耳畔，卢生的每一个吻都是那样有力道，仿佛他要把今生所有的亲吻都在这一刻施加给她。谭淸露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停止，她宁愿用自己的生命来延长这短暂的欢乐。因为她知道卢生留给自己多少缠绵，就留给她多少遗憾和创伤。
    她想问他：“既然你还有我，为什么还要和顾蔷薇在一起。”但她说不出口。
    他对顾蔷薇，那或许是一种同情而不是爱，但卢生却偏偏把这种同情与爱情混淆。
    从他第一眼见到顾蔷薇弱不禁风的样子起就渴望保护她，现在她受到这样的心灵创伤他又顿生怜惜之情。谭淸露只能这样想着安慰自己，兴许她真的猜中了，而她错就错在爱人心切，操之过急，让嫉妒横生枝节，为了攫取到这份感情她不择手段，反而更加成就了顾蔷薇。
    可每每想到卢生对自己尚存的一些爱情时她黑暗的心里就会闪现出人性的光辉。
    “桑尼，把孩子还回去，悄悄地，万万不能发现是咱们……”谭淸露赶紧找来手绢掩住脸面，以防泪水决堤。那孩子至今安好，吃得肥肥胖胖，一手拿着棒棒糖，一手摇着拨浪鼓。她本是想处死那个孩子的。
    她恨自己，恨自己总是被无情中些微的有情所感动，让她心慈手软，拖泥带水。
    就像几年前，她遭到卢生拒绝收下生日礼物后，出门口坐上前来接自己车，在路上恰好看到顾蔷薇讲学回来，那一刻她心生歹念，企图让车夫撞死她以排除异己。但就在车子加足了油门，开向顾蔷薇的时候，她忽然改变了主义，于是不顾自己的生命也要扳回这个错误的念头。她扑过去，到车夫那里扭动方向盘，那一次有惊无险，只是她的大腿被磕破了，留下一条长长的疤痕。谭淸露经常想，假如当年她没有改变想法，那么就不会衍生出这么多爱恨痴缠，而和卢生在一起的人也该是自己吧。
    不过她终究是改变了。
    因为谭淸露知道，若是失去顾蔷薇，卢生一定不会快乐。不，她一定要让他幸福，她可以对世界上所有的人狠毒，除了卢生以外。
    因为他幸福，她就欣慰，纵使这二者与生相克也无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