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物是人非事事休]
    顾蔷薇讲学回来的时候，一副狼狈不看的模样，她刚一进屋看到正在卸妆的卢生就不由自主地扑到了他的怀抱中，什么也不说就抽抽搭搭地哭泣。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吗？”卢生见状迫不及待地想要弄清事情起因。
    她在他的怀里摇摇头，仰起脸告诉他，“在路上吓死我了，我走得好好的，突然迎面冲过来一辆老爷车，大概是司机喝醉了酒，径直就冲着我开了过来。”顾蔷薇顿了一下，从卢生的怀里起身，“要是我死了呢？”
    卢生浅浅地笑，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好了，现在都没事了，你福大命大，有老天爷保佑的。以后，再也不让你自己一个人出去了，我会护着你的。”他的情话永远都是那样质朴，让人听了觉着格外踏实。
    四年之前，他们还是那样亲密无间，这些都还是四年前的事情，在南京，后来又来到了重庆。那场恐怖的大轰炸是个转折点，从此两个人的人生似乎都脱胎换骨，四年之后，仿佛在无形中多了一层生疏，虽然两人都在竭力驱赶这份令彼此疏离的感觉。
    如今的卢生在重庆的郊区买了一栋洋房，楼房依山而建，中西结合的样式，一条鹅卵石的小路直通到楼房门口，两侧是稀疏的竹林和彩色的花卉。室内宽敞明亮，有豪华的大吊灯，白色的沙发，红色的榻榻米，透明的落地窗前是百褶乔其纱窗帘……
    “喜欢吗？”她正在四处观赏着他们的新房，卢生从背后问她，把下巴抵在顾蔷薇的肩头上。
    她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点头，一句称赞的话语也没有。
    他们的感情搁浅又重拾之后似乎生了嫌隙，卢生觉得此时的顾蔷薇像尊高贵的玉器工艺品，让人不敢触碰。就比如，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似的饿虎一般扑到她的身体上肆意索取，他有些不敢碰她。和顾蔷薇失散的这几年，他在找寻她的同时继续刻苦钻研京戏，只为了能够登峰造极，换来一世荣华，而享受这荣华的女子一定是顾蔷薇。卢生设想着，或许顾蔷薇见到如此华丽的楼房以后一定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但此时，顾蔷薇都觉得再寻常不过了，她早已在几年的灯红酒绿生涯中失去了原本的纯真。
    卢生和她走失后，他把整个重庆城都找过了依旧没有顾蔷薇的消息，在寻找顾蔷薇未果之后，他去了环境稍微稳定一点的四川成都，在那里他一边登台一边拖重庆的朋友帮着打探顾蔷薇的消息。
    还记得找到顾蔷薇的那一刻，他来到谭夫人的公馆。看到靡靡之音下踩着柔美舞步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交换着暧昧的眼神，顾蔷薇一脸高傲的神情，她一袭闪蓝为底镶满亮片的修身旗袍，水晶色的细高跟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一根脚趾，顾蔷薇坐在酒红色的软沙发上，围着皮草的披肩，脸上画着尤为精致的妆容，几缕S型的波浪从额前梳到脑后。卢生看到这个淡妆艳抹的女子微微翘着二郎腿，她一手端着高脚酒杯，眼睛在打量着手指上一环闪亮的钻戒。周身上下的香水味似乎在吸引着男人们的目光。
    哐啷一声，酒杯跌落在地上，淡黄色的液体在地板上开出一朵炸放的烟花，顾蔷薇看到门口的人正在看着自己，那是卢生，他没有死。但此时的顾蔷薇却无法表现出狂喜，她拿起手边的扇子遮挡着自己的脸，然后起身上了楼梯。凌乱的高跟鞋声响仿佛在说：“你看错了，这不是我！”
    “蔷薇，蔷薇，我是卢生，你下来我们谈谈，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无可奈何。”卢生说着就要追她上楼，被公馆的保安拦截下来。
    他忽然急火攻心，风一样回过身来，几乎要把脸贴到保安的面孔上了，“是谁，是谁让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卢生攥住他的衣领，逼问道：“你说啊？”
    周围的男男女女一下子陷入沉默的泥潭，拥挤的人群轻轻地闪出一条缝隙来，走出来的人一瞬间呆立在原地。
    卢生的眼睛缓缓地抬起来，从她的脚下一直扫射到头顶，“原来是你！你居然是做这种勾当的女人！”
    谭淸露听到过太多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她早已充耳不闻，但现在从卢生的嘴里说出来，如针尖般刺耳，她伪装着自己的坚强，强憋着眼泪不使之夺眶而出。
    那一刻，谭夫人已经预料到，她和卢生刚刚建立起来的情意已经走向穷途末路，他就像只巨大的甲虫一般撞入公馆，撞破了这张华丽的蛛网。她不想让他知道使顾蔷薇堕落的始作俑者是自己。
    昨天她还在卢生四川的公馆里和他百般调情，眼见着爱情就要水到渠成，但现在恐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谭夫人跑到窗前，看着卢生愤然离去的背影，扶在窗棂上痛哭流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