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长门自是无梳洗]
    往日里热闹非凡的交际场谭公馆今日却别样安静，谭夫人拒绝了所有前来玩牌人的提议，还遣散了所有的交际花，大有要金盆洗手的意思。
    女佣桑尼悄悄地从门缝里看了她一眼，只见夫人坐在卧室里吸烟，大概是吸了好多，因为地上和茶几上都是未烧完的烟蒂，冒着些微的红火星，在没有开灯的屋子里显得似鬼魅一般令人心惊。
    “抗战胜利了，夫人不回南京吗？”屋子里被烟雾充斥着，桑尼进去帮谭夫人扭开台灯，然后走到窗前打开了一扇窗。
    只听得她长吁一口气，“不回去了，就待在重庆，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谭夫人弹掉香烟的灰烬，说话时有气无力的。
    今天白天来了一个男子，狠狠地吼了谭夫人一通，之后她的情绪就一直这样颓丧着。桑尼在楼下听谭夫人对那个男子嚷道：“我做的这一切还不是因为你……”
    桑尼觉得那男子是无比熟悉的，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他就是名声大噪的反串花旦，叫卢生，以前是南京的京戏名伶。1937年小日本进攻南京之前，国民政府西迁，全民都撤离到大后方重庆，他在重庆的伶界也很活跃，不过在1941年的大轰炸之后他就销声匿迹，人人都以为他死了。
    桑尼搀着谭夫人上街散心时，发现整个重庆的市民似乎都在今日涌到了街上，敲锣打鼓。不必说，这自然是抗战胜利起到了作用，八年抗战胜利了，如此欢天喜地如过年一样的场面估计会持续很久吧。
    外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无孔不入，原来连上天都看她不顺眼，要用一场举世的狂欢来陪衬谭淸露情感世界萎缩凋零的凄惨，而这个惨象的根源来自卢生。
    有道是冤家路窄，在街上她竟然遇上了卢生和顾蔷薇，听说他们快结婚了。
    两人定是刚刚照完婚纱照，顾蔷薇脸上的妆还未卸下，卢生和她并肩走在马路右侧，他把手环在她的腰肢上。他穿着一身米色西装，更衬托出笔挺的身板，梳三七分的发型，显得文气十足。每每看到他这英俊潇洒的背影时谭夫人都想扑过去狠狠地将他抱住，但伴随着这美好幻想的还有她设想的后续情节，那是卢生冷冷的一句“请自重！”
    谭夫人的眼睛莫名流了泪，就这样狼狈地被卢生看了个正着，四目相对的片刻谁也没有向谁点头示意，倒是顾蔷薇停下步子，叫了一声谭夫人。
    她顿住脚步，想回头，终究是没有，夹紧了皮包，加快步伐转眼间就在人群里隐去了。谭夫人恨她，即便她把顾蔷薇的青春全部葬送，沦落为任由自己操控的交际花，但谭夫人还是恨她。恨她无论堕落成何等模样都可以让卢生死心塌地地宠着爱着，而自己使劲浑身解数仍旧无法占领卢生心灵的制高点，在他心中或许也有她谭淸露的一席之地，但顾蔷薇永远是主，她永远是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