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目3 第一章双时空之悲戚成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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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正德十一年冬。
外边的天已经连续降了两天的大雪,缟天素地的一片几乎要与房前的孝绸融为一体了。整个晋王府被这越积越厚的白色映衬得格外哀艳。
晋王去世了,他的儿子朱知烊跪在大红的灵柩前哭了一天一夜。刘良女去灵台前添灯油的时候,忽然看到地上殷开一滩血,再一看小王爷已经闭上了双眼,倒在地上。当然她完全没有想到小王爷是因伤心过度呕血晕了过去,她撇开腿便往外跑,口中嚷嚷着:“不好了,小王爷殉了王爷去了!”
正因为这句捕风捉影的话,她被王妃撵到雪地里罚站。
两个时辰以后,她感觉身体愈加僵硬,血液似乎是在一点一滴地冷凝。她正担心是否会冻死在雪地里的时候又奇迹般地被一阵温暖所包围。
后来的情况,她也不大清楚,只知道自己是得救了。醒来的时候,她的身上盖着狐裘的被子,富丽堂皇的屋子里炉火正旺。这是王府的客房,断不是她这个下人所能居住的。
她起身,猛然间听到外边有人说话,打开门却看见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往外走。他的脚步是那样矫健,每一步都印下深深的印迹。
她打开门,“嘿”一声向那人喊过去,待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她却快速地合上门,捅破了窗纸看他。那人扯开衣襟,里面是一片明晃晃耀眼的金黄色,这可是旁人禁用的颜色。她目瞪口呆之际听见他站在雪地中,朝自己的方向爆出一串爽朗的笑声。她听出了那笑声中带着十足的戏谑。
⒉{穿}
舞台上的金嫣和范宇臣似乎是比平时默契很多,他们二人粉墨登场时,各着一袭京剧戏服,化着明丽的彩妆,伴随着锣鼓的铿锵声出现在戏楼的中央。金嫣娇羞地提起素白的水袖半掩粉面,流转的眼波从范宇臣的身上逡巡片刻后渐渐漂移到别处。她拖着绵长的腔调把戏词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望见台下的导演慌忙地收起地上的摄影器材,几个剧组的主演蹭地从座位上起身,簇拥着往影棚里跑。
下雨了。
“来得真不是时候!”金嫣正容敛色,一拂袖回后台去了。
这段《游龙戏凤》讲述了明朝正德皇帝和李凤姐的风流韵事。相传朱厚照治国有方,为掌握民情,喜欢去民间私访。一次皇帝改装出游后,在梅龙镇的李龙客栈里邂逅了闭月羞花的李凤姐,于是滋生渴慕之情,便呼唤酒菜进行调戏,最终显出真身与凤姐成其好事。
金嫣和范宇臣戏曲学院专科结业后一直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无奈只能在一部民国大戏中做炮灰级的龙套演员。无非就是剧中的老夫人在生日宴上点了一出戏剧,他们二人的上镜时间仅仅三四分钟而已。
可这段戏词金嫣和范宇臣已经唱了三个晚上导演依旧不满意,她白天在影棚里温习戏文,咿咿呀呀地吊嗓子。一到晚上就要上台拍摄,她疲劳得不行,可在她终于融入剧情的时候,上天却降了一场雨打乱了拍摄进程,完全扫了她的兴致。
雨停的时候是夜间十点,导演已经在湿漉漉的地上支起摄影机,主演们盛装坐在台下说笑着拌演看戏的情景。
雨后空气格外清爽,房檐的雨珠欢快地跳动着,青蛙在草丛中呱呱叫着,台上有大红灯笼罩下一圈圆圆的红晕。周遭过了花期的桃花被风一吹就洒进了戏楼里。静谧而又梦幻。
金嫣亮相后,轻捻兰花纤指,唱:“月儿弯弯照天下,问声军爷你哪里有家?”
“凤姐不必细盘问,为军的住在这天底下。”范宇臣接唱道,足步向前,刚踏进灯笼的红光里,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被插上了两翼,周围顿时飞旋成涡,范宇臣不知是怎么了,隐隐约约听到身后有优美的戏曲唱词和金嫣呼应他的声音。
⒊
杨府已经连续做了七天法事。
每个房间的窗子上都贴上了驱鬼符,门框上还挂了二尺红绸带。卧房里摆放了香案,烟雾缭绕间可以看到杨腾死尸一样挺在床上。地下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将桃木剑用鸡血染红后在空中一阵乱舞。杨腾瞬间就睁开了眼。
他七天前去了趟晋王府,为新袭的王爷朱知烊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刚进门就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法师说是在途中被鬼魅吸走了魂魄。
老夫人虽平时最厌恶儿子终日钻研音律不求上进,可此时也急坏了,跑进来扯着法师的袍子问:“我儿……好了吗?”
杨腾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看了看四周的陈设,最后终于凝视着面前的女人低低地喊了一声娘。
本以为他是彻底地好了,但下人们却觉得少爷变了个人似的,比如他会在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府里迷了路,又比如会在点菜的时候叫出诸如“爆炒西兰花”一类厨娘听不懂的菜名。
而杨腾自己也十分纳闷,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身子十分沉重,仿佛里面还装着一个人,控制他的左右,甚至杨腾在梦里还和那人对过话。
⒋
至于再次见到那个把她从雪地里救起的将军还是在次年初夏。
那天,晋王府来了客人,她在大厅里和一群歌姬跳舞助兴。她一眼就望到正座上那个将军模样的人。同伴们说他乃是威武大将军朱焘,可她却明白他便是当今圣上朱厚照。她耳闻外界议论他是个暴戾恣睢,骄奢淫逸,甚至自封将军,自改名号的荒诞皇帝。
去岁,来王府吊唁的朱厚照救了险些被冻死的她,或许现在他是专程为她而来的晋王府,所以便再次挑逗了她。那是她在花园摘花的时候,猛然看见花丛中一株高高翘起月季摇摆不定就准备上前摘取,却忽而立起一个人来,那人把花朵送到她鼻尖转了一圈,她欲伸手,又被他快速地移走,“喂,你叫什么名字?”他微抬下颏,还是一贯的戏谑语气。
“贱婢刘良女叩见皇上。”她慧眼识泰山,许是早就有一步登天的野心,所以才懂得百般迎合。后来她便是现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刘娘娘。
至于愧疚之情的产生还是在见到杨腾的那一刻,刘良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叫宫女掐了自己一下。那个与她耳鬓厮磨,时常以给朱知烊演奏为名实则与她幽会的杨腾如今出现在良女的眼前。
她坐在凤辇上,看到杨腾混在一批新入选的秀女里,男扮女装,一直目视着她走了过去。可那目光清冽温和,竟寻不到一丝怨毒与憎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