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去哪儿了？”Anton有些颓然地坐在那里，办公室门打开的瞬间，几乎是跳起来，蹿到门口捉着Leo的手臂问道。
    “荣氏那边、还有Vinson的事情啊，之前跟你说过的。”Leo边说边抽回了手臂，见他脸色不对，接着问：“怎么了？”
    “你这几天，都跟他在一起？”那个“他”自然不是指的荣氏的人。
    “是见过，”Leo点头，“不过我更多是准备，荣氏那个合作项目的事情。他出手了？”
    “没有，我这些天也没见过他。”Anton摇头，脸色变得更加凝重，“我就是担心你。”
    “他还不至于那么难对付。”Leo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
    “他一会儿，会跟我一起开会，爸爸让他来的。”Anton一脸忿忿地说着。
    “原来是这事，”Leo笑了，“不过就是叫过来做做样子罢了，你怕了？”
    “当然不是！”Anton的声音骤然高了不少，“我就是讨厌他，不想看见他。”
    “好啦，大不了一会儿我陪你一起好了。反正安杰不在了，你身边也缺个帮手。”
    会议还没开始前，Anton跟Vinson都已经先早早地就到了，各自就坐，在等着鸿运的老大。
    “想不到Anton你换了新帮手了。”盛辉果然一脸阴沉地先开了口。
    “是啊，没想到Anton现在身边的人，都还长得挺帅的嘛。”盛辉身边同行的人，也是看准时机，在一旁阴阳怪调地讽刺道。
    “鸿运什么时候，放了这么多疯狗进来了？”Anton还没来得及就范，Leo已经按着他的肩膀，一脸寒霜地站了起来。
    “小子，你嘴巴放干净点儿！”对方也不甘示弱地起身，“找打是不是？”
    “你们都在干什么？！”就在双方都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会议室门口赫然站了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虽然看上去有些年纪了，但依然精神抖擞，气势也是不怒自威。
    “爸爸，他们……”
    “你闭嘴！”没等Anton把话说完，盛老大把目光从他那里，慢慢移到了Leo的脸上，声音有些迟缓，却不容置喙，“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Anton只好硬着头皮，默不作声地拉着Leo回位置上坐下。几乎是回身的瞬间，Leo明显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狠狠刺在了背上，不是盛老大的。
    “Leo……”从盛老大那里出来之后，Anton回到办公室有些干涩地开口叫了声。
    “怎么，老头子打算清君侧了？”背着门口的那人，忽然转过来，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他不想在鸿运再见到你，你刚刚不该跟那个杂种起争执的。”
    “算啦，他看不惯你，什么都是不顺眼，何必找这些借口。”Leo敲着办公台，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跟荣氏签署计划书？”
    “其实爸爸他是不了解你，你不要生气。”Anton的语气难得的纠结，“这都怪那个杂种！”
    “好啦，我无所谓啦，这样我跟荣氏打交道会更方便呢。”Leo又继续追问着：“你到底什么时候，打算正式合作？”
    “我……”
    “你再犹豫下去，说不定老头子哪天一高兴，就把你的位置让了给他，也说不定哦。他今天可以把我从你身边赶走，明天说不定就连你都不想再见到。”Leo一脸认真地看着他，“Anton很多机会，转瞬即逝，难道你真的想要被人这样踩一辈子？”
    “你让我再想想……”
    “好吧，反正关于合作还有些事情，我需要打理。从明天开始，我就暂时先不联系你啦。”Leo已经走到了门口。
    “Leo！”Anton忽然叫住他，“你为什么帮我？我……我曾经对你……为什么？”
    Leo慢慢转过身，目光深得让人有些发怵，“不是为你，是我自己。你不用担心我在骗你，因为如果我把注下在vinson那里，无论他爬到多高，鸿运还是鸿运，到时候又哪里会有我的容身之处。你也一样Anton，所以成全你，才能成全我。”
    说完之后，没有在意Anton那仍是一脸不解的表情，转身轻轻关上了房门。
    盛辉一回来，就看见未来趴在窗台上，整个人被落日镀上了一层新铜的颜色，能感受到的他周身散发出的温暖，还有细细拂过的微风。
    看起来是那样充满着吸引力，这个人的身上最引人注意的地方，是他内里散发着某种暗藏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的更近，想要跟真切地感受那份力量，而绝不是仅仅是一件虚有其表的花瓶。
    之后的很多年里，盛辉都没有忘记过这个黄昏，他这一生都不会再有的一个黄昏。
    未来转过来，给了他一个浅浅的笑容，简单随意，却能给人异常温馨的感觉。“你回来了，吃饭吧。”
    盛辉这才发现，这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些简单的家具，也不太过在意，拉了椅子坐下，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没有联系，就直觉会在这里找到他。
    “猜的啰。”
    未来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夹了一块黄鱼肉，送到嘴里嚼了起来。
    “猜的？”盛辉看着一桌子的饭菜，还是没有开动，“做这么多东西，如果我没有来，你一个人吃得完？”
    “吃不了就，加点料打包送人了好了。”未来又用筷子切了一大块鱼肉下来，“我以前做煎鱼很好吃的。”
    “我喜欢皮煎得脆一点的，焦一点都无所谓。”盛辉嘴里说着，倒是没有拒绝地夹着，吃了起来。
    “好，焦一点，我下次会记得。”
    “你打算送谁？”盛辉一边吃着，忽然问了句。
    “啊？”
    “你刚刚说打包送人啊。”
    “哦，我说的是“加料”打包送人。”
    未来抬起头，冲他神秘地笑笑。
    “这么开心，你打算加什么料，”盛辉在黄鱼上戳了两下，回应道：“不会在这里就已经放了点儿吧。”
    未来瞄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把手撑在大腿上，考虑了一会儿，像是鼓足了勇气，才慢慢点了点头。
    盛辉居然还毫不在意地，吃着其他的菜，等着看未来接下来会给他一个什么答案。
    “是什么？”
    “砒霜，快多吃点儿。”
    未来果然又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到他碗里，十二分认真地看着他。
    盛辉低头看了看碗里的排骨，突然笑了出来：“哈哈哈，小未，你好有趣。”
    僵局被打开，两人接下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吃完饭，气氛居然还算不错。
    “怎么有空做东西吃，还买这些东西？”
    “想做就做了呗，”未来重新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扒着饭，“反正我以后都不用去鸿运上班了，有大把的时间。”
    “早上为什么那么做？”
    盛辉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
    “吔，你不是也挺配合的啊。”未来的语气却是有些不解，把鱼肚夹起来，在碗里拨了拨，剔了刺放到嘴里，“不逼一下，Anton就不可能乖乖就范啊，接下来他跟荣氏的合作，会顺利很多。”
    “我问的不是这个。”
    “哦，是他让我跟他一起去的。你不喜欢？”未来鼓了鼓嘴巴，取了根小刺出来，开心地笑着说，“我还觉得你演得不错呢。”
    “以后不要在这样了。”盛辉顿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哦，好。”未来这次，倒是难得答应得爽快。
    晚饭之后，未来仍是很利落地收拾好了碗筷，像平时每天都在做这些事情，那样的熟稔。
    整个过程，两人又都很沉默地，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你怎么还在这里？”未来把最后一个擦干净的碗放进架子上，转过身来，发现盛辉居然还坐在那里。
    “小未，这里我想呆多久都可以。况且，我又没做什么，妨碍到你。”
    “哦，那随你。”
    未来擦了擦手，独自走到了窗户旁，又俯身看着外面的风景。
    盛辉看他，好像都没有打算再开口的意思，心里不由觉得，这人的脾气还真是怪，一秒之后就能莫名翻脸。再加上白天发生的事情，虽然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什么目的，还是觉得，有哪里说不出的不爽，本来也想一走了之，但还是忍不住又多问了他一句。
    “你在干什么？”
    “发呆。”
    未来头也没回地就给了他两个字，却让盛辉一下子无声地笑了出来，之前心里堵得那口气，似乎忽然都烟消云散了一样。轻轻走到了他身后，把头搭在未来的肩膀上，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我爸爸以前也常常，这样抱着我。”身后传来的暖暖的温度，似乎也渐渐平复了未来的心绪，把整个身体向后靠了靠，接着喃喃说着，“他生病的那段时间，很多时候，都需要我去做事养家，每次我回来晚了，或者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被他发现了，他都会这样抱我一会儿。然后，不停地跟我说，对不起，对不起……”
    未来停了一下，又慢慢说：“可他从来都不懂，我不要对不起，我只想让他活下去，他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他能够一直陪着我就好。可惜到最后，他却连这一件事都没有做到……还谈什么“对不对得不起”……”
    盛辉的手臂转而覆在了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他走的时候，我被anton关在暗室里……”未来像是回忆起了一段很不堪的往事，身体明显一僵，有咬痕伤疤的那只手，忽然攥得很紧，最终还是慢慢放松，继续说着：“医院那边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联系上我，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很多天了……”
    盛辉又重新抱住了他，把头深埋在他肩颈里，好像这样可以传达些许，微不足道的安稳。
    “我卖了房子，退学去nightmare工作，都是为了让他再多陪我一些时候。可到最后，他走的时候，我都没有在他身边。”未来的语气虽然平静，微光中却看见一滴眼泪，沿着眼角滑了下来，落在了头发里。
    “小未……”
    未来却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说话：“我明白，你就算是知道我以前的事情，也会犹豫不清，我到底站在哪一边，毕竟你我之间没什么真的信任可言。”
    “可我恨Anton，不是假的。”
    “对不起。”
    跟之前的那几次一样，在做的时候，两人都很沉默，但内心的情绪却一点也没有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双方的心里都压得太过沉重，反而无法轻易言语疏导，只能用激烈的情事来当做宣泄。
    当一切激情都退散结束之后，盛辉伸手抚过未来的发梢，轻轻叫了他两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过了许久，就在两人都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时，未来才转过身来，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对方沉睡的脸。
    是谁说过，我之所以愿意重新走到你身边，并不是因为听了你的解释，而是因为我依然爱你……可是我，真的爱你吗？或者，是你爱着我？可什么是爱，有谁可以告诉我真正的答案。
    可能是感受到了未来的目光，盛辉也从半梦中睁开了眼睛，支过身来伸手抱住了他。
    “我很想你。”
    未来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或许你不会相信，没有人会相信。我们其实本是陌生人，甚至都不记得彼此的长相，你身体的触感，头发的味道，手指的温度，我从未真正感知。
    可是这七年来，我真的很想念你——所以你要的，我会帮你得到，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给我，我想要的。
    “小未，我爸爸不是Anton，以后不要那样做了……”盛辉到底还是开口说了出来。
    未来又闭上了眼，没有再答话，这个男人果然懂得他，所以——是值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