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变数
    白凡在一间石头砌的屋子里醒来。全身都叫嚣着疼痛，被制了很久的穴位气血不通，手麻脚酸，白凡微动身子，便听到一阵清脆的锁链响。
    看来果然被夏林关到私牢了。
    白凡明白过来马上便不动，装着昏迷细细的打量了整个牢房，只有一个铁窗，从窗里看出去还能看到几株海棠，白凡猜想应该是在宫里，还是后宫，毕竟在城外不是谁都能养得起的。
    白凡揉着酸痛的身体悄悄的转了个身，尽可能的不弄响铁链，脖子和身上大小的伤口都在痛，一向忍耐力极佳的他都忍不住龇牙咧嘴了一下。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逃出去，齐世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在这里关着朝廷属于齐世晴的文官也跟他联系不上，要是夏林再混淆一下视听，麻烦可就大了。
    他可不指望文官可以救他出去，他们的作用最多就是在朝堂上死谏耍心眼拼命的拖时间给自己逃脱和等齐世晴，夏林已经给他想好了罪名，摆明了想弄死他，现在能见到他的估计就只有品级比他和夏林还高的人，前提是他还能先找到他。
    正盘算间，还没想到什么办法，就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很稳当，八成是练家子。
    “白将军何苦装晕，夏某人点的穴位自然知道它什么时候解开。”夏林进来便看见白凡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觉得有些搞笑。
    白凡见装不下去，只好睁开眼睛，缓缓的从地上撑起来：“我只是累得不想动。”
    “很蹩脚的理由，白将军。”夏林耸肩，走到他面前，一个用力就把全身酸软的白凡提了起来，“白将军可不能累，夏某人为了关你可是顶着朝廷的压力，现在满朝廷都是骂我的文官，如果不是他们没兵权，早把我宰了。”
    “你的心思大家都猜到了，皇上回来你就是死，按你手上的兵权也没办法反得起来。”白凡淡淡的说，听不出喜怒，“你关我就是在坐实自己的罪。”
    “这些夏某早就想好了。兵权是不够的，可是白将军你手里不是还有吗？”夏林笑了，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盛世一杯羹，谁都想分一分，当初齐世晴用我之时便该考虑到今日。”
    白凡眯眼，全身的寒气嗖嗖嗖的往外冒，哪怕狼狈也气势不减：“夏将军可是要逼白凡供出虎符和玉玺藏匿的地方了？”
    “当然，要不为什么留着你？”
    夏林把白凡向后一推，白凡身形不稳跌跌撞撞了几下扶住了一个支撑架，入手是冰冷的铁的质感，一顾血腥气冲入鼻腔。
    白凡马上就知道这是什么了：刑架。作为黑卫他熟悉得不得了。夏林又急于逼供，看来会直接上大刑。
    “不过白将军放在，夏某人现在要去处理更重要的事情，不亲自逼供你。”夏林拍拍手，夏妃从他身后走了出来，“我妹妹温柔的招待你，白将军，太快昏死过去不是好事，很让人失望的。”
    夏林转身便出去了，夏妃也没吭声，指挥一些家丁把他吊了起来，这样一来白凡全身的重量都由双臂支撑，牛筋绳瞬间就把手腕勒红了。
    “白将军，我们兄妹两时间很紧迫，得罪了。”夏妃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拍手，“抽鞭子这种热身运动就不必了，我们玩大的。”
    ……
    白凡度过了他这辈子最痛苦的一天。
    他开始还忍着不吭声，可后来痛苦彻底的摧毁了他的神经，惨叫立刻便破坏了他的声带。他始终在昏迷和清醒之间徘徊，只要一昏过去就会有一桶冰水把他叫醒，以至于到了后来，冰水根本就不管用了。
    为了防止他撑不住，太后还送来了宫廷的续命药，叮嘱夏妃只要一晕就按他的气海穴，有药撑着也死不了。
    白凡只能咬牙撑着。
    哪怕现在他连眼前的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了，除了无边的痛楚，和大脑里反反复复的出现一个人，就没有别的意识。
    白凡迷糊间听见有人在给夏妃说，朝廷那一帮文官现在绝食在门前跪着，就要求把他交出去，有胆子大的还直接斥责他们夏家想谋反。
    夏林虽然尽可能的混了过去，可是谋反已经到了最后的准备阶段，一点失误都会要命，夏林也难免焦头烂额。
    白凡很清楚自己一个字也没吐，也很清楚他藏的虎符如果他不说不会有人找得到。
    白凡很明白自己的处境，夏家人虽然想弄死他，可是又碍于文官，怕他们狗急跳墙闹暴动，一群京城名士闹起来足以致命，而且他们根本找不到虎符，只能寄希望于撬开他的嘴，由于赶时间，什么酷刑都上来了。
    白凡知道自己身上别说好骨头，就是好皮都没有一块儿，可他又觉得有那么点得意：已经过去一天了，只要他撑过去，或者说撑不过去死在牢里，只要不说出虎符的位置，夏家必败。
    不过说起来夏家的确该死，竟然不顾百姓的死活，在闹水灾国库又空虚的时候发难。
    ……
    白凡浑浑噩噩的想着，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一个人影，他努力睁了睁眼睛，看得好像是夏妃，貌似她脸色很差。也是，该差。
    “白将军，夏妃可是给你最后的警告了！”夏妃几乎是用吼的，脸色阴沉得可怕，“这个刑一上来，你是死是活我可保证不了！”
    “谢谢……提……醒……”白凡觉得说话都累，头一歪又靠在了自己手臂上。
    夏妃捏开他的嘴，把一颗药丸塞了进去，白凡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乖乖的吞了下去，然后偏了偏头，有气无力的支持着脖子。
    就算是受刑也不能垂头，这是白凡从小到大都没有改变过的习惯。
    ……很久以前……这是他守护的骄傲。
    “上刑！”夏妃的声音像破了一样，有点失真。
    似乎有什么东西朝他推来，然后有人用加固的牛筋绑紧了他的手腕，然后是锁上了脖子、腰腹、小腿——估计是为了防止他乱动。
    白凡全身的骨头都在叫嚣，这个阵势……估计真的是活不了了。
    “行刑！”
    话音刚落，白凡便闻到了一股烧焦的皮肉的味道，之后才觉得身体的某一个部分开始发痛，本该是剧烈的痛却变得模模糊糊的，感官似乎都已经退化。
    “住手——”
    似乎有人在喊。紧接着就是一阵纷乱的脚步声，白凡没有力气去分清这些脚步声是在干什么。然后又是一阵吼叫和人的说话声，乱七八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他也不关心。
    那声音响了一会儿，白凡就感觉到有人在解他手上的束缚，小心翼翼的把他从刑架上放了下来，他模模糊糊的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
    李唯卿把白凡抱在怀里，看着他一身狰狞的伤口，全身都在发抖，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
    他根本不敢去想象如果他今天没有闲逛到朝廷上听说白凡被关押的事情，白凡会怎么样。据说他是犯了罪，但李唯卿知道八成是被人陷害，就像他那次被丽妃陷害一样。
    而且这些人很明显不是在单纯的审问，把人都快打死了，肯定是在使用私刑逼供什么。白凡是齐世晴的近臣，知道的东西肯定让夏家感兴趣。
    这一群禽兽，还不肯放他进去，还好他拿出了皇后的令牌，正一品皇后的牌子，夏妃就是再不愿意也得让路。
    就算她想靠守卫强行把李唯卿赶出去，也不现实，因为李唯卿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了几个黑卫，本来黑卫现在几乎全部被困于城外，但还是有少数在，省了不少事情。
    而且幸运的是，这几个黑卫是余离手下的人，他们以前见过几面，听李唯卿一说可以找白凡，连通报都免了，直接先斩后奏，节省了很多时间。
    所以，夏妃现在的脸色，比吃了粪还要难看，她虽然早就猜到李唯卿的皇后身份有假，可能根本就不曾得到帝王的宠信，但是一品的品级在那里，她没办法不从。
    她和夏家都没想到，最后阻碍他们的，会是一个傀儡皇后。夏妃站了一会儿，不敢轻举妄动，悄悄吩咐身边的人去报告夏林。
    “白公子……”李唯卿拍了拍白凡的脸，发现他已经彻底的昏死过去了，连忙对旁边的太监喊到，“你快去叫御医来！”
    “这……”太监有些为难。
    夏妃见状走上前来福了福：“皇后，白凡的罪名还没有定下，御医是不能与他医治的，除了皇上的命令。”言外之意就是你这个皇后的话不管用。
    李唯卿虽然不明白白凡有什么罪，但他直觉告诉他夏妃肯定在故意刁难，不过被刁难这么久都活下来了的李唯卿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找路子。
    “那没关系，我一个皇后要给牢狱里的恩人送点东西是可以的吧。”李唯卿冲着夏妃笑了一下，笑得颇为狰狞，“我的丫鬟待会儿会带些东西进来，就不劳夏妃娘娘找御医了。”
    “可以……”
    “那我一个皇后在牢里呆着可以吧。”李唯卿又笑。
    夏妃脸都僵硬了，李唯卿待在这里就意味着他们不能继续行刑，计划可能会崩盘。
    夏妃黑着脸点头，不一会儿小六就带着药物和食物来了，看样子他是要长期待着。夏妃知道她必须去通知哥哥，可是刚刚转身就被李唯卿拦住了。
    “夏妃，你也别走了。陪我聊天呗。”黑卫开始就告诉了李唯卿要拖住夏妃，不能让他去找夏林，他照办，“夏妃不会这个面子都不给吧？”
    至于她派出去人，那群文官会好好的拦住。
    “好……”
    夏妃意识到自己被困住了，与哥哥失去了联系。
    这个李唯卿，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变数，也是最致命的变数。夏妃知道，他们夏家，今天以后，可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