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262  更新时间:15-07-31 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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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风,夹道杏花纷飞,落了一地残香,车夫拉着浓妆艳抹的小姐匆匆而过,惊起一地芳华,胡同里传来女子的娇笑,霍白拢了拢长衫,想着那日,亦是这样落英缤纷的天里,若是未与他恰好相见呢。。。。。。
    民国阳光温暖的午后,霍白踏青辅归,怀里抱了捧浅黄野花,闷头穿过漫天的杏花雨,心里惦记着方才拟好的词曲,不自觉地轻声哼着曲调竟未注意来人,迎面撞上了高大的人影,他抬头一看,不免惊诧,眼前人西装革履,飞入鬓角的眉,狭长的眼,笔挺的鼻梁,凉薄的嘴唇,竟与自己有着七分相似,而对方多的是眉宇之间硬朗深刻的霸气和冷然。惊讶之余,竟看呆了去,久久未有反应,徒留落花嬉戏着从二人之间舞过。
    莫循直勾勾地打量着眼前人,亦是满心满眼的惊讶,这人与自己竟相似到了这种地步,不同的是他那副极似的眉眼却淡得如渲染纸上的水墨,瞪大的眼里一片澄澈透亮,而作为商人的敏感告诉他其中或许有利用的价值,想着这家搬得也真讨巧,不免陷入了深思。
    霍白许久才回过神来,慌张地向莫循连声道歉,莫名的紧张让他匆匆报上名讳住址,留下一句“若是给撞出了什么伤可来讨个责任”便逃也似地快步走了,躲在家门前探头回望才发现那人竟径直开门进了隔壁的洋房,原是那所谓新来的住户,这下可免不了尴尬了。
    不出几日莫循登门造访,霍白心下只惊莫不是真给人家撞出了什么病来,所幸他只道是来交流所谓邻里情感的,霍白想着眼前儒雅之人倒是没有那副西装传出来的贵族病,两人倒也相谈甚欢,一来二去地也就渐渐熟识了。
    得知双方竟都爱好词曲音律,且莫循的评价中肯,所出之言都有名家风范,霍白更是视对方如知音,无话不谈,莫循好奇霍白初识那日哼的小曲,便谱了曲注了调,甚至邀霍白到家,亲自弹琴给他听,他修长分明的食指在黑白琴键上跳跃,认真的神情教人移不开视线。
    莫循生意忙,不见面的时候,霍白就将写好的词令或是体己的话工整地写在信纸上塞进莫循家的邮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一定要一遍遍练字,拣最好的那张送去,奈何来往这么多次,再见莫循还是会紧张。
    时日一久,莫循当初只为挖掘霍白利用价值的想法早已烟消云散,素来冷冰冰的一个人,现下听闻下人问好竟会给以回应,写回信时竟执意亲自走到霍白家门前投信,想来就隔着这样近的路还书信来往,感叹自己幼稚得不同寻常的同时,平日紧抿的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眼前浮现的只有霍白眯着眼傻笑的样子。
    寒暑交替,几度春秋,门前杏花开又落,落红堆几垛,黄底红线的信纸亦盛了满柜满架。。。。。。
    霍白在音律上日益精进,笔墨丹青上亦颇有造诣,成了远近闻名的艺术家,无数高官外臣重金求曲,皆婉然相拒,因他只为一人开嗓吟唱。
    而莫循雷厉风行的手段佐以他日益圆滑的性格,令他在商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坚毅伪装之下,他只为那张相似的如画面庞展颜。
    莫循的名声在整个上海滩都是响亮的,富家千金都快挤破了他家的门槛,却丝毫无法引起他的注意,这些仰慕这里最具竞争力也最疯狂的要数当时最大的丝厂宝生号的千金苏锦,从小娇生惯养,众人皆知她优雅的交际花名号下是骄纵的性子,苏锦公开宣称对莫循志在必得不说,巴不得对莫循寸步不离,在交际舞会等公开场所,但凡有莫循在,必然能看到后面跟着个摇曳生姿的苏锦。
    苏锦在得知莫循与霍白私交密到不寻常的程度后,对霍白心存忌惮,惊讶之余还是铁了心的要让莫循手到擒来,为情,也为骄傲,怎能输给一个男人呢?自然少不了找霍白的麻烦,霍白本人不以为意,莫循也只当是小打小闹,且要顾忌着宝生号在上海滩的影响力,故并不放在眼里,反正心里眼里只容得下霍白一个,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又怎及他分毫。
    二人偶尔小聚,霍白一袭月色长衫,长发拢于脑后,还是那极浅的容颜,清雅淡然,立于那片杏花微雨之中。。。。。。
    莫循应约,上前递给那画中仙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着一身笔挺西装的莫循,是少有的笑颜,莫循道此去时日长久,留张相片让你睹物思人。霍白笑着嘲笑他,那样美好又相似的两人兀自笑闹着。
    不经意间,一片花瓣落在霍白长发上,常人难以想象这谪仙似的人竟然咧着嘴笑得像个孩子,莫循温柔地帮那傻笑的仙人拂去头上的花瓣,宠溺地莞尔一笑。
    回家途中,霍白因着明日的分离而心有不舍,缓缓跟在莫循后头,脑子顿时一热,借着灯光,让墙上自己的手握住影中莫循的手,抿着嘴痴痴的笑,想到莫循大概会因为自己这样有违世俗礼教的想法而感到不适,心下便升起一阵无奈与酸楚。
    正要收回手,怎料莫循猝不及防地伸出修长的手,一把握住霍白的,那谪仙白玉似的脸上竟升起朵朵红云,与沿途杏雨相映,那场景看来如画般静好隽永。
    第二日莫循走后,却也有好事之徒不肯放过那画面,早报上赫然印着商界儒生莫循和艺术大师霍白的断袖之癖,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的谩骂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怎奈何霍白出生书香世家,父辈曾是前朝命官,家风甚严,出了这样的事情,霍夫气急败坏,向来温顺谦和的儿子竟做出这种败坏门楣的事情,面子上挂不住不说,深觉此事简直给霍家世代清名抹黑,一气之下,只差将霍白逐出家门了。
    外有扛着笨重相机的记者将霍白家重重围住,内有全家长辈指责规劝,一贯清净素雅如霍白,向来温驯的他,无奈之下却也一心坚持所爱,不为世俗的流言蜚语所动容。
    每到午夜痛苦难熬了,独自弹着钢琴,将莫循走前留给他的照片摆在架上,看那照中人深刻的眉眼,那熟悉的浅笑于音符之间盘旋,才觉得可以安然入眠了。
    莫循得到消息后匆忙赶回,却无论如何也见不到心心念念的梦中人。
    所谓的丑闻带给他的除了名声的败坏,还有生意上数不尽的弊害,平日点头哈腰的尽数和他断了来往,有生意关系的直接撤走所有资金,眼看着一手经营起来的生意即将毁于一旦,他可以撇清与霍白的关系,但并不为所动,只想着。。。。。此事给一向成熟老练的他都造成这样的麻烦,该给那个简单干净的霍白带来多大的伤害。
    在这桩奇闻风头正紧,满城非议两个奇男子断袖之事时,沸沸扬扬的呼声却被瞬时镇压下去,一夜之间仿佛所有人都被封了口,报纸做出了澄清,舆论导向也向着褒扬二人的方向发展。
    霍白讶异之余一心想着找莫循,既为这次风波,也为其中。。。。。。流言之间霍白对莫循的心意更加笃定,千言万语皆化作纸上词句,一曲恰好,庆幸平凡之间恰好的遇见,纪念美好之间恰好的历练,恰好是你我,红尘之间赐予这危难最恰好的施舍。
    霍白想,这应是他写过最美得词句了。
    门外终于清静,霍白执着一纸眷念匆匆前往莫循门前,心里为等会儿对莫循说的话打着草稿,有期待兴奋,亦有紧张不安。
    庭院深深,却见平日安静的莫循家人影幢幢,觥筹交错之间尽是社会名流,他不是最厌倦这些的吗?暗自嗔怪莫循不来找自己的同时,却已经自动为他找好了理由,莫循一定是有原因的。
    沿着门廊穿过屋内的灯红酒绿,即便心中情绪复杂难言,担忧或是喜悦,霍白仍希望许久未见之后,给莫循的是笑颜。
    一到门口便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屋内,还是那样笔挺的西装,短发一丝不苟地梳理在耳后,却不见那人开口说话,也不见那人如以往见他时扬起的嘴角,像初见他时的冰冷,冷眼望着他。
    霍白正欲上前,只见对面走来姿容俏丽的苏锦,她一挑眉仿佛有话要说,却被原本定立的莫循猝不及防地一把拉入怀中,莫循那曾经对他诉尽言语,只对他启笑的唇准确无误地印上苏锦的红唇,好一片缠绵悱恻。
    原来长久以来一直是自己一厢情愿,决断如莫循,自然会迎娶富贾千金,他有自己远大的前途,不必也不该毁在区区霍白手里,是自己歪曲了他的心意,想来那些让人动容的瞬间,其中的美好也只是自己认定的,在莫循看来,也只是恶心罢了。
    霍白站在原地就这样怔怔看着眼前二人的缠绵,原来莫循的温柔并不只对自己展现,他抚住苏锦面庞的手曾握在自己手里,也是这样的轻柔,自作多情果真可笑可叹,霍白不禁攥紧了手中精心书写的词句,却又无力地放开了手。
    心下一凉,一行清泪自霍白左颊滑落,信纸和心,散落一地。
    霍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打开家门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霍父重重将一叠资料拍在案上,留一句“你自己好好想想”便拂袖离去,霍白目光空洞,拾起一看——赴外留学申请书。
    霍白收拾了行装,无意间拉开抽屉,入眼的几年来厚厚的书信,黄底红线,还有莫循遒劲有力的字迹,写了词曲,写了思绪,字里行间皆是柔情。
    从日光向晚到天边破晓,霍白一封封翻着过往的点滴,而今皆作泡影,最后提笔写信,告诉莫循他一切所想,以及即将到来的远行,或许此去便是永别,邀约在那片杏树下等他。
    遣人务必送到莫循手中,自己便出了门,再从傍晚等到次日凌晨,杏树已过花期,满地芳华堆积,皆被雨水打湿了,森然一片,夜里下了雨,霍白也只痴痴等在原地,拂晓时望见远处来人的身影,期待之感油然而生,待看清了才发现是莫家的下人,递来一封信,还是那样潇洒的笔迹写着——不复相见。
    带着一身潮湿与落魄回到房中,霍白无光的视线自然地落在桌案旁的照片上,在那堆信纸之间,那人与自己极似的容颜,挑着嘴角望着他笑。
    抬手将照片覆下,霍白倚在窗槛出神望着窗外暗淡的杏树林,眼神不再有昔日流转的光彩。。。。。。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然而。。。。。。那日莫家订婚宴,莫循又岂是无动于衷,与苏锦那所谓缠绵的吻,谁知他心中究竟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那时,只当怀中的苏锦是霍白罢了。
    莫循自认这出戏自己可以毫无破绽的演完,前一刻仍与各方宾客逢迎来往,言谈举止尽是儒雅得体,下一秒,远处那袭月白色的身影闯入眼帘时,他已方寸大乱。
    那人望着他湿了眼眶,当他眼里的神采黯淡下去,莫循感到连呼吸都成了困难,想抛掉一切带他走,却只是徒劳无功,眼里一阵水汽氤氲,想他莫循从不落泪的。。。。。。终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
    莫循推开苏锦,眼底的万千情绪又成了刺骨的冰冷,方才柔情似水的苏锦,对着莫循的背影大声叫嚣:“反正最后得到你的人是我!”
    待霍白走远,莫循拾起落在门前被攥得起了褶皱的信纸,独自落座琴前,一字一句地看,一字一句地念,将其中情真意切都弹作了琴曲,声声悦耳,声声酸楚。
    只怪荧光太斑驳
    空气中太多琢磨
    怎样相觑才不为过火
    碾碎累赘的线索
    为情景放任交错
    不屑结果只奢求后果
    沿着眉眼求解救
    挥发无声的焦灼
    哪怕丢下天地沦为粉末
    救我别奚落
    碾碎的锁放逐千年的罪过
    救救我一瞬紧迫
    赐给这危难最恰好的施舍
    只怪荧光太斑驳
    空气中太多琢磨
    怎样相觑才不为过火
    碾碎累赘的线索
    为情景放任交错
    不屑结果只奢求后果
    沿着眉眼求解救
    挥发无声的焦灼
    哪怕丢下天地沦为粉末
    救我别奚落
    碾碎的锁放逐千年的罪过
    救救我一瞬紧迫
    赐给这危难最恰好的施舍
    救救我一瞬紧迫
    赐给这危难最恰好的施舍
    ——恰好(原曲霍尊)
    一曲终了,苏锦却径直闯入,不等莫循言语,夺过那纸书信,正待发作,却见那纸上隽秀字迹,被一点水迹晕成了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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