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隔阂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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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绵阴雨后久违的晴日,阳光从西窗洒进,温暖了屋子,照亮了沈洛的侧脸,一切安宁悠闲的像是梦境。
    “过些日子,我们可能要离开这个地方。武绪国的影卫发现了这座村子,再待下去,会有危险,我们必须迁往别处。”
    沈洛有些惊讶地抬头,待低下头时眸子里已载满了惋惜。
    “可是这里真的很好……如果”沈洛见胥子陌一言不发的望着自己,他顿了顿,“如果以后子陌得到了天下,我们还能找一处像这样安静宁和的村子,快乐的住在一起吗?”
    安静、宁和这样的形容词已经离他胥子陌很远了。不,前几日还从青寂的口中听到。原来,沈洛想要这样的生活?不,如果他跟着自己,甚至连这种幻象都是奢望。现在,他胥子陌给不了,往后,倘使得到了天下,他也给不了。
    “不可能。”话说得决绝,他要断了沈洛这种念想,如果他想把沈洛牢牢地拴在自己身边。
    毫不婉转的话打得沈洛一愣,他甚至听出胥子陌语气中的冰冷,子陌不会这么残酷的,即使实在不能满足他的愿望,他也会温柔的安慰自己。沈洛一时之间有些仓皇,仓皇中又带着愤怒,这样的不适让他有些难以接受,他不死心地又问:“子陌……我想和你一起过那样的生活,好吗?”哪怕只是最简单的答复,哪怕胥子陌往后不能实现,只要像往常一样安抚他,这种不安,这种困惑都会立刻消弭。
    可是胥子陌没有,连一个眼神都没有传达出温柔。
    “不……别忘了那个承诺,别忘了我将你捡回来的原因。”
    原因?承诺……原来在胥子陌心中重要的只有那个有关江山的承诺?
    那他呢?
    “……江山、天下……这是子陌在乎的……可这些于我有何意义?不要也罢!”这样的江山,这样的天下只有胥子陌一人,没有沈洛。
    是怎样的愤怒才能勇敢到将长期以来所有的惶惑,所有的担忧都毫无保留的说出来?
    上一次是青寂,这一次是沈洛,为什么都要将他逼到墙角?胥子陌觉得可笑,可笑他自己为何这么可悲。
    “不要也罢?沈洛,注意你的分寸……你是想离开,是想背叛之前的诺言是吗?”胥子陌已经愤怒到极致,他想挽回什么,他想找到他的理智,他想大喊事情不该如此发展的,可他做不到。他从沈洛惶恐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染上阴鸷的目光,他将沈洛逼到墙角,一掌拍在沈洛身侧,沈洛惊惶地看着胥子陌,不住的颤抖,他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胥子陌,他想缓和胥子陌的愤怒,于是拼命的摇头,摇着摇着,泪水就这么从脸庞滑落。
    可这样软弱的求饶让胥子陌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恶,直到他从沈洛眼中的恐慌中捕捉到一丝绝望。他,对我失望了?
    “你永远也别想逃开……我,也不容许背叛。”胥子陌凑到沈洛耳边危险的警告。
    连胥子陌自己都不明白,真正激怒他的是沈洛对他的失望。
    他的置气,到底是对沈洛,还是对那个无能的自己?
    胥子陌是在悬崖边上行走的人,他的挣扎,他的痛苦都藏在心里。直到有一天沈洛愿与他结伴同行,他开始担忧沈洛失足掉下悬崖,他会失去他。与之伴随的,他又担心沈洛碍于危险要放弃他、离开他,他同样会失去他。这样的纠结,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了。
    只是这样的诚惶诚恐,沈洛不明白,就像胥子陌不明白沈洛的心思。
    其实只要一个肯定的眼神,只要他牵起沈洛的手,哪怕万劫不复,沈洛都会一直追随。
    只是这次,刚要伸出的手,徒然放下了。
    沈洛不知道自己维持靠墙呆坐的姿势有多久,他的肩膀很痛,伤口也很痛。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没有,还是眼泪都流干了,待他回过神只觉得眼睛肿的厉害,泪水都风干了。
    抬眼看看窗外,暮色四合,夕阳已西沉。
    沈洛还是像往常一样吃饭、睡觉、养伤,只是胥子陌再也没有来过。那剩下的一块桂花糕待在瓷盘里,沈洛再也没有动过,只是呆坐时,他的目光从来没有离开过。
    一切都不一样了,以前为了找到与胥子陌的联系,想到那个承诺都会觉得欣慰,如今只会觉得心痛。
    可是,一切都在继续。
    因为觉得有可能才会奢望,如果不能,何必一开始就有意无意的寄予希望?最惨忍的莫过于待你深陷时,猝不及防的,将所有抽离。
    日子过得平静,却平静得暗流汹涌。
    已经入夏,没了骤雨,今天闷热的反常,沈洛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好不容易消停片刻,心脏又突突地狂跳起来,他很不安,不安的来由是胥子陌。
    他因为做噩梦一夜没睡,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听到一阵响动,出于好奇,他跑出屋子躲到一棵树下,远远看到胥子陌和几个阁中的高手出了村子,他不敢贸然跟上去,他觉得这事一定与武绪国有关。
    他坐立不安的熬过一上午,午饭的时候,送饭的大娘被拦胥子陌的房门口,是胥子陌下的命令。他知道,胥子陌已经回来了。
    顾不了许多,他推门就往胥子陌的屋子跑,门是紧闭着的,午饭被搁在门口丝毫没有动过的痕迹,沈洛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拍了拍门。
    等了一会,屋内却没有任何响动,沈洛愈发不安,觉得胥子陌有可能出事了。
    “……子陌,你在吗?”
    “……子陌,我推门进来啦!”
    仍没有回应,沈洛终是推开了门。
    推门后,尽管他已经鼓足了勇气,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血迹从门口一直断续的延伸到胥子陌的床边,胥子陌面色苍白的躺着,左臂被纱布缠着,血浸染了白色的纱布,是受了伤却没有好好的上药。
    沈洛心跳了一怕,他忽然想起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胥子陌也受了伤,那片树林,世界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恐惧与无助感几乎要将他淹没,沈洛无法忍受这样的回忆重现,拔腿就跑回屋子取药箱。因为不想让回忆重演,沈洛一直用心的修习医术,如今也派上用场。
    待沈洛取了药箱回来时,胥子陌已经醒了,目光直直的看着沈洛,看着他因为焦急而紧皱的眉头,因为剧烈奔跑后而起伏的胸膛,因为害怕和担忧额角边流下的汗水。
    沈洛无法与胥子陌对视,胥子陌目光深沉,探究的神情,让沈洛无从招架,他只好闷闷的低下头,专心替胥子陌医治。
    小心翼翼的揭开被血浸染的纱布,沈洛吓了一跳,禁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胥子陌,眼神中不经意带着责备与疼惜,连沈洛自己都没有察觉。
    那是一道剑伤,伤口不大却十分深,深得似乎都要看见骨头,沈洛动作很轻很缓,他害怕弄疼胥子陌,也害怕自己医术不济。
    “……要不,我去找师傅来吧。”沈洛说话闷闷的。
    “……是你揭了我的纱布,你就得负责。”胥子陌因为受伤,声音很虚,语气却很冷硬。
    沈洛深吸了一口气,给胥子陌吃了止血的丸药,点了几处大穴,将伤口清理干净。
    “你的伤口太深了……有可能要缝上……要不然无法愈合。”
    “好。”
    “啊……”沈洛有些惊讶,缝伤口这件事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胥子陌就这么随便答应了?
    “我能把你打晕吗?”沈洛鼓起勇气。
    “呵……”胥子陌想笑,其实左臂已经疼到没有知觉了,“不用,不会疼的。”
    怎么可能不疼?沈洛叹了口气,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胥子陌见沈洛虽然紧张,手法却很利索,也不觉吃了一惊,沈洛什么时候变得擅长医术了呢?看来沈洛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
    “……你,很关心我。”只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句,沈洛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样的回应,只是头低得更厉害了。
    “可是,你也害怕我,对吗?”语气变得软下来,只是这样的问句,直抵沈洛心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和胥子陌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害怕?他想反驳,却又觉得这个词形容他的心境是那样恰如其分。
    他不想回忆起他与胥子陌的争吵,他想转移话题,他想将不愉快都一笔带过,只要将这些埋起来,都会过去的。
    “……洛儿,都忘了……那些,都忘了。”沈洛有些慌乱地看着胥子陌,胥子陌皱起了眉,沈洛害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只好慌乱的低下头飞快的收拾药箱,“……我,我去煎药……你,好好休息。”
    胥子陌看着沈洛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一阵怅然。
    刻意的掩饰,惊慌的逃离,不就代表着他很在意,他很害怕吗?
    沈洛的行动,就是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只是沈洛不明白,他以为这是拖延,以为这是抹去不快的最好办法。
    傍晚时分,整个村子安静地异常,平日里的鸡鸣狗吠,今日竟有些蹊跷的听不到了,一种诡秘的气氛笼罩着整个村子,沈洛想起今天胥子陌受的伤,以及整日不见人影的师傅和阁主,恐怕是要生什么变故了。
    直到村子的南面突然冒起滚滚的黑烟,火光照亮了整个村子,沈洛再也坐不住拿起佩剑便冲出了屋子。
    村子着火了,只是没有一个人着急着灭火,兵刃相接发出的刺耳的悲鸣,武绪国的人果然来了。
    火光描摹着熟悉的房舍,黑衣人与阁中的死士在火中厮杀,沈洛勉强维持着镇静,躲避这火光,也不冒然与黑衣人交手。火势愈盛,又刮起了大风,沈洛只好逆着风走,希望能找到师傅和胥子陌。
    可是沈洛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他们,眼看炽月阁的死士一个个倒下,有些寡不敌众的意味,沈洛有些心急,刚想冲出去帮忙,拔剑的手却被按住了,沈洛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僵持了一会,僵硬的回头,竟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悬着的心放下了,手脚也软了。
    “子陌,你们去哪了?”
    “别说话,跟我来。”
    胥子陌领着沈洛飞快的起落几下,来到他们常练剑的竹林,只见胥子陌伸手在一块岩石上敲击了几下,面前的一座小山竟开了一扇门,原来小山里藏了一条密道。
    密道不窄也不宽敞,刚好能通过一人的大小,远处有亮光,还传来水滴声,二人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翌日,破晓。
    原本似世外桃源的小村落经过一夜的大火,只剩下残垣断壁,化作废墟灰烬的房屋无不显露着凄凉和惨烈,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地上斑斑血迹。
    一具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横在地上,身上的紫衣应经被烧焦,身侧一把佩剑残破不堪。
    “拿着这把佩剑告诉主子,璃月国的五皇子已除,请主子放心,三日后便带着尸体会亲禀主子。”
    “是,头儿。”
    那为首的黑衣人发出阴狠的笑声,震得林间鸟儿一阵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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