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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我倥侗门，须隐世避名。”
    “纵功法修成，智谋习得，不得出世。”
    “明白了吗？”
    ——
    讲桌下，一群不过三四尺高的孩童似懂非懂，清脆嗓音答得倒是一致。
    “是——”
    这些祖上世代住在白英峰之中的孩子，与外界纷扰全然隔断。
    而隔开外世沧桑变迁与这处一隅独安的，不过是一片桃林。
    将白英峰完全合围的桃林。
    ——
    “师父，若不能为定江山所用，为英雄名而出，修成武功兵法又有何用？”
    十二三岁的少年提出疑问，秀气的脸介于团子与削瘦间。小小年纪，竟已有隐约俊逸风骨。
    倥侗门主脸色一沉，看向问完问题马上钻进木案下作团子状的少年。
    “青然，你的年纪最大。”
    “应该给师弟们带头。好好想想，何为尊师重道！”
    白发苍苍的老者撂下话语，转身离开。
    ——
    青然这孩子通透聪明，悟性极高。
    只是学不会精明。
    亦学不会糊涂。
    ——
    “哼！”清俊少年躲在桌下，就着团子模样向倥侗门主离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青然好厉害！”一群欢呼雀跃的孩童拥过来。青然严肃地虎起包子脸，“叫师兄！”
    “师兄，若是没有隐世避名，出世了又如何？”
    “嘻嘻……”青然神秘地一笑。众孩童更紧地拥过来。
    “会被逐出师门，赶出白英峰！”
    “哇哦——”
    ——
    白英峰，桃花开落三载春秋。
    “青然师兄，今日的功课帮我做罢！”伍柯抱着一卷竹策，哭丧着脸看向身形修长纤细的少年。
    青然一愕，旋即笑得温柔。
    伍柯心神荡漾——成了！
    笑得温柔的青然伸出手，捏住面前人的脸颊。
    旋转一圈。
    “啊————”
    ——
    拍拍手，离去前，少年忽然回身。
    “伍柯，我去蓑笠溪捉鱼，你去么？”
    伍柯捂着脸，抱着竹策犹疑不定。
    “我请你吃烤鱼！”
    “好！”某人上钩。
    ——
    蓑笠溪边桃花岸。
    轻挽白衫作少年。
    ——
    两刻钟过去。
    伍柯鱼篓里的鱼只有两条。
    青然的鱼篓里没有鱼。
    ——
    “唉。”伍柯一脸“竖子不足以为盟”，不舍地看了手中三寸长的小鱼一眼。
    “师兄，我给你一条吧。”
    话落，鱼起。青然赶忙伸手，“牢牢”地拽住了“飞鱼”。
    “抓到啦——”
    噗——少年下盘不稳，摔进溪中。
    少年刹那惊呼：“好痛——”
    伍柯同时惨叫：“我的鱼——”
    ——
    啪——
    鱼砸中了岸上的来客。
    正中脑门。
    ——
    青然抬头。
    伍柯抬头。
    ——
    来者一身墨绿，看不出衣料质地——
    那袭严实衣衫和他脸上，满是暗色的血液。
    血滴落，顺着青衣人的来路，在他身后的桃林拖曳出一道蜿蜒血迹，妖异斑驳。
    ——
    溪中的两人对视一眼。
    来者不堪“飞鱼”一击的重荷，蹒跚步履终于踏错，软软地倒在了桃花落满的地上。
    ——
    “师兄……”
    青然皱皱眉，犹疑着起身。一身白衣被水浸得透明，勾出少年纤秀的身体轮廓。
    ——
    “他……是从外面来的吧？”青然喃喃，仿佛自语。
    “看来是的。”伍柯跟着喃喃。
    忽然仿佛想起什么，他拽住青然衣袖。“师兄，你现在，还想……出去么？”
    青然微愣。
    伍柯攥住他衣袖的力道愈来愈大。
    ——
    “外面繁华，有我未曾经历的。”
    “习得文武艺，纵使不卖与帝王家，好男儿也该志在四方。”
    伍柯忽的抬头。十二岁的少年看着面前初现风姿意气飞扬的人，手指握得紧紧的，却还是无力。“你，一定会离开？”
    青然沉痛地转头。伍柯眼中酸涩，落下泪来。
    从未有过的念头，一发而不可止，瞬时坚定——
    青然乍地扯开一个欠扁笑容。
    “人生地不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出去不是自找苦头么？”
    “好男儿志在四方——谁告诉你我是好男儿？”青然得意地昂起头，唇带着恶作剧后的快意几乎咧到耳根，“我只想做安静的美男子。”
    ——
    伍柯默默偏头。
    “诶，你为何哭了？”
    “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
    “伍柯。”身形修长的白衣少年严肃地扳正眼前人的脸，认真地，一字一句开口。
    “告诉我。”
    ——
    伍柯深深吸了一口气，眼泪掉得更凶。仿似下了什么决定，他仰头看着青然，一字一顿地开口。
    “你踩到我脚了。”
    ……
    ——
    “青然，你真的不会走？”
    “不会不会不会……你要问几遍？！”
    “真的真的么？”
    “……”
    “我们拉勾勾！”青然偏头，小孩子的眼睛闪闪发亮。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一千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就是……”
    青然有些不耐，好笑地看着眼前人。见伍柯就是了半天没个所以然，懒懒地接话道：“要是失言就变作桃花，花开花谢，不断凋零，永生寂寞无言。”
    “好！”伍柯开心地把两人大指拇凑在一起，按了一下。
    “就算你变成桃花也不会寂寞——我会陪你。”
    “嗯。”
    ——
    无人知晓。
    在数年后青然以剑撑起身体，倔强无力地跪在大殿中央，看着曾是眼前少年的人时。
    在十数年后青然潇洒而痛苦地横剑，剑锋指向曾是眼前少年的人时。
    那人自始至终，只是笑得恍惚。
    “我们拉过勾的。”
    ——
    “青然……”
    “闭嘴！”
    “你踩着的那个人……好像正在吐血……”
    被当做空气的来人昏迷半天。方才，肺部又中了某人无意识的一脚。
    痛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