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一】恐惧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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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一】
    第二天裴力焕神清气爽地把免费洗了个澡的林小芝轰走了,并且打电话告诉江山,以后就抽黄鹤楼,谁劝都没用。
    江山在咖啡馆包间老老实实搂着邹雪臣睡了一晚上,他的计划是这样的:等邹雪臣睡着了,偷偷摸两把亲两口。结果他这人特没出息,睡得最早醒的最晚,一点便宜没占着不说,零食都没吃上两口。
    裴力焕来电话的时候邹雪臣正赶巧刚醒过来,听见手机铃就顺手把江山推醒了,江山大早晨听见裴力焕这个惊人决定之后,顿时有了自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挫败感:“我的哥哥,您能不能学聪明点儿,你看人郑奇奇,那可真是一个提前就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明确规划的一个智者明君,你就玩吧,看你老了谁他妈给你养老送终。”
    “郑奇奇?”裴力焕那边估计正吃着饭呢,含含糊糊重复了一遍。
    “要不这么着吧,下次有轮嫩模精彩活动我叫上你,你就眼一闭往里头一塞,啪啪啪几下子连带着一个早泄那可没准就多个孩子,别怕,我陪你。”
    “得了吧,您这么个百发百中老神枪,一去了我可就真没机会了。”
    “我上次找夏半仙儿算过命,说我这辈子啊,就仨孩子,再多一个没有。”
    裴力焕笑着骂他:“你特么别整那没用的。”
    “唉对,昨儿晚上廉墨找你了没。”
    “没有。找我干嘛。”
    江山一把捂住邹雪臣的嘴,贼兮兮地问:“他是不是想约炮了。”
    邹雪臣特不给面子的往死里掐了一把江山的腰。
    裴力焕正吃虾呢,江山在那边突然一叫唤给他也惊了一下,差点让虾脑袋扎着嘴。
    “哎哟我操。”江山揉着自己腰上那块可怜的肉,邹雪臣人长得瘦溜吃的少,那个手劲儿倒是一点都不小,估摸着这么一下子非青即紫,江山越揉越心酸,“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禁逗,抠掐拧那是娘们干的事儿。”
    邹雪臣就腻味别人说他娘,冲着江山后背结结实实就是一拳头,只听得咚得一声闷响,愣是给江山抡地一个前挺差点趴茶几上去:“因为我掐人是最不疼的。”
    “唉我他妈就日了,我说廉墨找裴力焕约炮跟你有啥关系啊,你是看上廉墨了还是看上裴力焕了你给我说说。”
    “和我没关系,就是传出去不好听,你不在乎,廉墨还得上学呢。”
    道理非得让别人讲明白,江山自己反倒特尴尬,无言以对就自己在那抖腿。
    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句谁把这玩意儿当回事儿啊,得亏没说出来,因为他隐约觉得邹雪臣已经当回事儿了,而且是很把他当回事,可惜他不没有。这么想就有点吓人了,江山甚至已经预见到了将来深陷泥潭无从脱身的自己。
    “下学期实习该报名了。”邹雪臣眼看着他抖腿抖了好一阵子,觉得有点尴尬,顺便转移个话题,“有什么医院不错的没。”
    “要是想学点东西尽量挑大医院,设备齐全,机会多,能长长见识,就是累得慌。”
    “嗯,那倒是没关系。”
    “三楼有洗漱用的东西,你去吧,我先出去透透气。”江山站起来,先一步出了包间。
    江山一个人往外头走,走到一楼抬头看了看表,表针指九点。
    这个时候一楼已经开始有学生来抱着书本复习了,一人要一杯饮料,陷在沙发里耳朵上插着耳机听歌,吹空调看书,特别腐败。
    早晨起来缺氧,肌肉麻木,手指头没劲儿,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根烟来点上,外头闷热地像是蒸笼,推开门迎面就是一股子馒头出锅的灼烧感。
    江山蹲到门口,抽了两口,簌簌一截烟灰顺着扑面而来的热风呼啦一下全都糊到了他自己脸上,这几天很多学生中暑,对面小药店生意兴隆,藿香正气水,清凉油,花露水,冰袋,止吐药,样样火爆。
    突然想起来自己好久没回李灵她们那个艺术学校上班了。医务室一个苦力俩草包,仨人的活儿一个人干,草包大队除了江山还有一个主任儿子,那位大爷也是个光吃饭不干活的东西。估计这两天值班小大夫都能给他俩祖宗十八代给骂个四脚朝天。
    东想西想也躲不过那个真正要思考的问题。
    江山算看出来了,邹雪臣这人较真仔细,严谨认真,天生当大夫的料。
    这是天性,所以他搞对象都这个操行,无可避免。
    他正抽着烟呢,迎面递过来一份传单,抬头一看,一个小胖墩,特面熟。
    “大哥,咱们学校门口新开张的阿伏麻辣香锅,牛逼的味道傻逼的价格,没事多捧场啊。”
    江山毛发旺盛,两天不剃胡子就能浮上一层胡茬,再配合上那副要死不带活的目光,显得潦倒颓废异常。
    扁伏看他可怜,从兜里掏出优惠券来施舍给他:“哥们儿,你怎么着了。”
    “没怎么着啊。”江山大大方方地把优惠券接过来直接揣兜里,他不在乎这个几十块钱的优惠,但是可以拿回去逗裴力焕玩。
    “那你怎么跟要死了似的,那个啥,咱俩是不是见过啊。”
    “我看你也眼熟——你是不是叫扁伏。”
    “啊对,哦,我想起来了,就你,天天缠着雪臣是不是?”
    江山没搭理他这茬,看了看传单:“饭店你开的?”
    “不算是,就是投了一部分钱。”
    “行啊你,白手起家自主创业,有点儿前途啊。”
    扁伏人倒是挺虚心:“哥们儿觉得开饭店前景怎么样。”
    “这玩意儿不就是凑凑合合么,没什么大前景也不至于亏本。我说,那你学业怎么整啊。”
    “再说呗,学业这东西……在学校也什么都学不着,哪如提前步入社会学得快啊。”
    江山把宣传单折起来扇风:“步入社会?大二学生小屁孩呢还,着什么鸟儿急。”
    “唉?扁伏?”
    邹雪臣本来是打算下来找江山的,结果透过玻璃门就看见了扁伏。
    扁伏跟他挥手笑了笑,笑的那叫一个僵硬不自然:“哟,你俩人昨儿晚上一块儿过的啊,我说没回宿舍呢,你还和廉墨说就回来了。”
    邹雪臣一怔:“没,当时没反应过来,就说快回去了。”
    “那你们玩吧,我这手头还有活儿呢,走了啊。”
    邹雪臣看了看扁伏手里的传单,就知道扁伏这是又闲着没事活造业了:“嗯,你不里头坐会儿啊,外面太热了。”
    “热也得赚钱。”
    江山站起来,高邹雪臣一截高扁伏一脑袋:“小子,有那么缺钱么你。”
    “不缺钱,就是享受这个艰苦奋斗的过程。”
    这才看见江山是骑了自行车的,车筐里还一堆传单,走回去,抬起腿往车上一架:“走了哈,拜拜。”
    邹雪臣点点头,跟扁伏挥了挥手,江山站在他旁边,身上一股子烟味儿,脸上还带着烟灰,给邹雪臣看得直乐:“你怎么这么灰头土脸的。”
    “嗯,我洗把脸去。”江山自己胡撸胡撸脸上的灰,鼻子一个不舒服还打了个喷嚏。
    学校里的娱乐场所很少,能玩的地方就是饮品店,特别具有局限性,也就是坐在那聊聊天什么的,廉墨他们社团曾经活动的场地是一个舞蹈教室,不大点儿的地方,半学期要两千租金,除此之外,那些健身器械,室内运动场所,要价对于学生来说十分的高,不给钱的话平日里宁肯空着也不会开放。
    要想玩得开就得出校门,学校门口一排霓虹辉煌的KTV,想唱歌的人就唱歌,不唱歌的什么都能干,服务员专业素养过硬,基础功扎实,一有非礼之事就自动切换到瞎子阿炳状态。公主质量良心,价格低廉,二百一个随便摸,有不少就是学校里的漂亮女学生,本来是看KTV给钱多过来打工的,盘子端着端着就稀里糊涂的成了公主,手里钱稀里糊涂地翻了倍。
    黑暗的小巷子里常年站着一排春夏秋冬都能狠下心来搞人体艺术展的鸡,年纪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不等,一人手里拿一个手电筒,抽着烟,烟味儿混合着香水味,再夹杂她们大声咒骂的尖锐声音,给适合闹鬼的没灯小巷子弄得还挺热闹。
    学校里有个面慈心善的老教授在退休之后找了一个宾馆的顶楼开了个授课班,因为这人平日里只钻研那点知识,不吃饭不送礼,公关不到位,挺好的事情在学校却没有一间教室容身。
    他讲的全都是实用性知识,拿钱买不到的经验,却不要学费,唯一的条件就是他亲自挑学生,一共二十个,廉墨他们宿舍除了陈洪涛全都进入了考虑范围,扁伏晚上要去饭店照看生意,教授主动联系的时候好一阵子犹豫,最后还是拒绝了。
    廉墨和邹雪臣俩人晚上六点多往宾馆那边走,途中必经那个小巷子。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到脚下不平,这边一丛草那边一个坑的,邹雪臣还高度近视加散光略带点夜盲,一路上那叫一个难受。
    老教授一辈子光干正事专心学术,两耳不闻窗外事,更别提在学校附近瞎溜达,他也不知道小巷子这边有点什么,走到这边准备最后一次教学资料的时候鸡还没上班,廉墨邹雪臣来的比开课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其他学生估计还没来,所以他俩算是鸡的开门红抬头客,情理之中地享受到了空前的热情和vip待遇。
    一排鸡穿着各异,这两天天太热,有的直接穿着内衣拖鞋就出来了,多亏了职业特殊,凉快。站的整齐划一,自带队形,老前辈站在前头拉住客人,新手在后头学习经验顺便起哄,齐心协力拿钱,共同帮助战友进步。
    她们一窝蜂大军出击的时候,差点给邹雪臣吓个马趴,廉墨平日里那么淡定的人也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敌军声势浩大不得不防。
    “老板,来玩玩嘛,五百一晚上,你想干啥都行,比那些只能看不能动真格的刺激多了。”
    “就是嘛,男人不找乐子那还叫男人吗。”
    廉墨愣在那手足无措,他性格再稳重毕竟也还是个不足二十的半个少年,涉世未深,对待异性还青涩羞怯。迎接他们俩的是年轻漂亮的那几个,每个时代都会有特定的审美观点,导致美女的长相都是类似的,从这个审美观出发,她们面容姣好,身材火爆。她们像李灵,像叶湘,鹅蛋脸或者是瓜子脸,勾人的一双眼睛,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柔顺的长发,廉墨那种敏锐的洞察力似乎在这些女人的香水味中缓慢复苏,他第一次反应过来也断定,他对异性的恐惧已经从幼年的阿姨排斥症与亲妈憎恶症,经李灵之手无限扩大了。扩大到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之外,扩大到了他害怕的地步,扩大到了他看到漂亮女人那双勾人的眼睛就下意识往后躲,生怕人家变成什么玩意儿咬他一口。
    自己建立的安全体系不断崩解,有外界力量也有自身原因,家人对他的关爱,同学之间的友情,让他想试着融解自己去亲近别人一些。但在看到李灵落在李道洋脸上的那个吻的时候,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像是古老失修的城墙一样轰然倒塌,自我保护的徒劳,没有归宿的恐惧,无力感,飞逝的安全感,外界客观性与自我的渺小产生的矛盾,都在现在一瞬间隐隐刺痛他的脑子,他总算明白那是什么感觉了,虽然不太好受。
    他胡思乱想着,慢慢穿过了那群女人的包围,扭过头找邹雪臣的时候发现已经有别的同学紧随其后来上课了,借着手电筒的光亮,他能听到看到其他男同学们有些粗重的呼吸和发红的脸颊。廉墨感到了恐惧,对异性的恐惧,对自己潜意识里逐渐疏离异性的恐惧,而且这竟然已经持续很久了,从他还小的时候就根深蒂固,他没和李灵接过吻上过床,最亲密的就是牵手挽个胳膊,不愿有太多亲昵行为,保持着纯洁的恋爱关系,拍成电影都像广告的那种。他固执地把这一切归咎于他冷血的妈,那个仅仅存在于一张扁片状相片的他妈。
    邹雪臣夜盲,好容易连猜带喊地找到他:“走吧走吧,早点去占个好座位——你怎么了?”
    “没事。”廉墨甩了甩头,抬起手拢起额前有些长了的刘海,闭着眼强迫自己别再想那些没用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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