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裴力焕没个正经工作，天天一觉睡到自然醒，一般情况下十点之前没睁眼的可能，这天早晨却醒的早，六点睁眼，洗漱完了又躺了回去，八点左右床头柜手机哆嗦一声，是高中班长发来的，说这个周日下午组织同学聚会，能不能到。
    裴申当初在普通学校和私立学校中间纠结了半天。私立学校最值钱的是人脉，普通学校最值钱的是纯真。裴申觉得儿子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童年，应该让他去感受纯洁的同学情，学会好好学习，懂得吃苦耐劳，一生受用，就给他送去了普通中学。
    裴力焕和江山同年，今年二十九，曾经初高中的同学现在都朝九晚五上班，踏踏实实成家，很多都当爹当妈了，生活圈子太远，平日里也没什么联系。
    估计这几天也没什么事，回了一个能。
    大概中午十点左右，江山来了。
    江山手里有他家钥匙，来了不用打招呼，直奔他卧室，裴力焕愣是从六点躺到了十点，江山看见他还躺着就窜上床去盖上被子：“哎呦我操，你屋里真凉快，外头他妈逼的闷死了。”
    裴力焕躺在那玩着手机，根本没因为旁边多躺了个江山有任何动作和表情上的变化。
    江山坐起来，把自己外头那件白背心脱了扔裴力焕脸上，再躺回去：“看着要下雨。”
    裴力焕把他背心从脸上抓起来，甩地上去：“李道洋跟李灵怎么着了。”
    “李灵破了处了。”江山伸出手，往裴力焕裸着的身上一通摸，“李道洋跟裴天弄得。哎我说廉墨是不是知道这茬了，你看他昨儿那样，真他妈瘆人，见过戴绿帽子的，没见过差点给绿死的。”
    裴力焕看了江山一眼：“你手脱臼好了是吧。”
    江山不动声色地把咸猪手收回去：“我最近比较饥渴。”
    “这事儿别跟廉墨提。”
    “他是你媳妇儿啊这么上心，别他妈整那没用的，不提他迟早也得知道。”江山翻了个身，趴在床边上拉开床头柜抽屉，在抽屉里头找烟，裴力焕在家里抽黄鹤楼，出去就带盒中华，夹耳朵上风大吹走了也不至于太心疼，一柜子不是黄鹤就是中华，江山就喜欢芙蓉王，上哪都是，不是芙蓉王他不抽，他隐约记得裴力焕买了了，就是找不着，一个劲儿的翻腾嘴还不闲着，“昨儿我们出去，李道洋跟我说他那天带李灵体检去，查出来有了，给大夫塞了点钱堵嘴，李灵还不知道，打算孩子生下来做个鉴定，看看是他的还是裴天的。这不昨儿他给李灵送回去，估计就让廉墨给撞上了。”
    话音一落就找见一包，撕开赶紧抽出一根叼上：“火儿，火儿，你有点儿眼力见儿不。”
    “柜子上，眼瞎。”
    江山扭头，看见打火机赶紧给自己点上：“你说她还上着学呢，肚子大起来多妈逼丢人。”
    “秃子裴二，没一个是东西。”
    “还记得之前他俩惦记廉墨那事吧。”
    “我说的就是这个。”
    俩人半天没说话，一个抽烟一个抽二手烟，偌大的房间一时间寂静如斯，就剩下空调嗡嗡喷冷气，显得特别空旷。
    “周日有个高中同学聚会。”
    “哟我操，去吧。”江山咧开嘴龇着大牙笑，“我他妈天天高中同学聚会，李秃裴二都是班上的，真一群王八犊子，看着就闹心。”
    “嗯。”
    江山乐着乐着觉得不对劲了，瞪着一双大眼，眼珠子缓缓转向躺在旁边的那人脸上：“你初恋去么。”
    裴力焕闭着眼，把烟从江山嘴里夺过来，塞自己嘴里：“真你妈话多。”
    “你妈才话多。唉，说起这个，你不回家看看啊，多长时间没回去了？”
    裴力焕抬手拢了一把最近有点长了的头发：“一回去就催结婚，前一阵子说要不给买个越南媳妇儿，就这，你乐意回去？”
    “您都小三十了哥哥，别浪了，找个女的早点儿结婚吧啊，别说越南小媳妇儿，你找个南极母企鹅你爹都能美劈叉了。”
    “我就没碰过女的。”
    “真丫牛逼，浪死你得了。”
    俩人后来就没话说了，一根一根的抽烟，抽得一屋子烟熏火燎的。
    等到了饭点儿，裴力焕起来做饭，江山和裴英俊就跟他屁股后头等着蹭吃的。
    走到廉墨住的那间客房，房门敞开着，里头空空如也，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空调关着，已经没什么凉气了，估计走了很久。
    廉墨早晨五点就从裴力焕他家出来了，那时候裴力焕还没睁眼。
    高档小区绿化面积大，临近郊区，相对来说在城市里温度算是低一些的地块，五点的时候人也少，真的是又冷又清。
    他这一晚上没睡好，净做恶梦，梦里照片里那个据说是他妈的那个漂亮女人把他扔到孤儿院门口，无论他怎么喊都不带回头看他一眼的，他跑着追她，短胳膊短腿活动不方便，一路上不停摔跤，哭得嗓子都哑了，终于追上之后倒在地上拉扯她的裙子求她别不要他。她转过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脸却是李灵的那张。
    这个梦弄得他浑身汗毛竖起作呕不断，好在结束的早，像是急性炎症一样来去匆匆。
    大概在四点半，他起来之后简单洗漱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
    江山昨儿晚上让裴力焕给拽过来给廉墨上药，江山知道就代表邹雪臣知道，邹雪臣知道就代表扁伏和陈洪涛知道了。
    于是大早晨的，宿舍人民发来贺电，表扬廉墨这种为了维持宿舍单身狗队伍纯洁性而勇敢的和李灵分手这种行为。
    那年还没单身狗这个词，比较流行的是单身贵族，所以他们宿舍现在算是个贵族豪邸。
    廉墨知道这几个人是在安慰他，暗示他没什么事，过去就过去了，从发短信这个时间来看，这仨估计也没睡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安静的做一个受精卵的时候就经历了人世间的算计和欺骗，或者是继承了他老娘的鬼心眼子，他这个人很早慧，智商情商发育都早一些，在同龄小孩还傻笑流鼻涕的时候，他就已经能够从大人的神态动作语气等等的细枝末节大概分析出点儿东西了。
    情感过于敏感细腻的人身处逆境有两个结果，第一进神经病院，第二找到能够保护自己的方法。廉墨属于后者，小时候关于阿姨对孩子们，包括他自己的冷嘲热讽，选择了熟视无睹，陈秋华那些偷偷对廉蕊的偏袒他也视而不见。
    因为他觉得人是一种经不起推敲的动物，所有的行为一旦追溯，源头都是自私。所以他不敢仔细的想也懒得去想周围的人，尤其是李灵，他把她当成很美好的一个象征。
    与生俱来的那种敏感像是被一团棉花包裹住了。他生来是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乍一看却像是一个笨拙木讷的雪球。
    回到宿舍之后，他先是睡了一觉，又跟扁伏要了一部小说，玄幻的，一共有八大厚本，加起来上几百万的字数，扁伏自己看着都费劲。
    扁伏那张嘴向来没个把门的，把小说给人的时候还补了一刀：“你就说也不能都怪人家姑娘，你人这么闷，情商太低，我要是女的，碰上个富二代，我也跟着跑，哥们儿，想开点。”
    陈洪涛和邹雪臣就恨不得拿眼神差点给他当场戳死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