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阳光、碎片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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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接下来,整整一个学期,直到寒假,我一直和楚泠处于“半糖主义”、“恋人未满”的状态。(那时,SHE刚出道不久。不过,我对任何女歌手,尽管可能并不陌生,却从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觉。)
那场梦之后,星期一,我对楚泠的态度,“不由自主”地冷淡了许多——其实,也算不上冷淡,只是比较“理性”地对待,尽管和他还是朋友,还一起聊天、打篮球,但我们在“亲密接触”的分寸上,都能能很好地掌握。此外,周一那天,屠老师终于来上班,也没再找我的麻烦。几天以后,我甚至还找她问了两道题,她对我的态度也还算和气——我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我越来越努力学习。某种意义上讲,在我内心深处,有种挥之不去的恐惧;而学习成绩在很大程度上,成了我的内心支柱,或者说是麻醉剂——学习越忙越累,越有这种效果。
高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我居然考了全班第三,年级前十。可是,爸爸和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唠叨:“你们学校,考上一类本科的,最多一少半,甚至不到三分之一。再说,就算所谓的一本,专业也分三六九等!在这个社会,你不能当尖子,就等于是渣滓!”妈妈还问我,班里有没有我喜欢的女孩,有没有那种“招蜂引蝶”、太过漂亮的。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妈妈听了,又说了一大堆“你千万别跟这种女生在一起,否则,前途就全毁了!”、“女孩只要漂亮,将来就可以找个好老公,甚至只要不要脸,干什么都来钱。但是男的没出息可不行。千万要争气,别让人戳着脊梁骨瞧不起!”
这期间,我开始有点喜欢运动健身了。尽管在体育课上,如篮球、足球之类,我都不大参加,就算参加也是队友们的累赘。然而,当我独处时,学习之余,我经常举举书包,做些原地高抬腿或者俯卧撑——最初俯卧撑我连做六七个就仿佛到了极限,两个月后,我单次俯卧撑的最高纪录突破了25个,有时一天能分很多组做一百多个。
当我独自健身时,我总会幻想楚泠就在我身旁,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我。有时候,我甚至幻想,楚泠那健美的身材,还有那难以形容的阳光般的帅气,和我的身体、我的灵魂,完全合二为一……
天气渐冷,楚泠也穿上了长袖,他前胸的伤疤,我再也看不到。这期间,我和他依然常在中午或者放学之后,一起聊天、玩闹,彼此倾诉一些内心深处的想法,然而,我的理智,仿佛穿上了越来越厚的外衣——他似乎也一样。这些“底线”,几乎完全是在心照不宣的默契中达成,谁也不去触碰。
不知不觉间,我的身体变得好多了,饭量比九月初几乎翻了一番。寒假前不久,我和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同班男生险些打起来,结果,他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按在墙上。看得出,他最多只用了一半的劲,我就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他是全班体力最强的男生之一。
——然而,这也说明,我已经敢和那些不讲理的同学叫板。这一方面,是因为我学习不断提高,逐渐成了抄作业的供给大户,由此开始树立了威信。另一方面,包括章鹏和赵志杰在内,那些和高年级甚至校外的“小流氓”有些关系的人,都暗中相互告知:“邵远惹不起!他和高三(6)班的楚泠……”
楚泠究竟做过什么,让全校那些最爱欺负人的浑蛋甚至校外的痞子,都对他如此恐惧?我很想知道,却从没有问过任何人。
寒假前夕,我和楚泠照例在学校西边不远的街心花园“约会”,那里,是我俩放学后常去的地方。我的家虽然离学校很近,慢慢走也用不了15分钟,但我家在学校以东。至于学校西边,印象中,我的爸爸和妈妈从来不到那边去。
我把半边脸贴在楚泠胸前,告诉他,我期末考得不错,全班第三。他很温柔地朝我笑笑,问我最近食欲如何,肚子有没有再不舒服过。面前干枯的草坪上,片片残雪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宛如楚泠那开心的目光。就在这时候,我听到身后叫了我一声——我爸爸的声音。我顿时一激灵。幸好,还是楚泠反应快,他平静地对我爸爸说,学校里要拍话剧,正在和我排练。爸爸嗯了一声,让我别太晚回家,说完就走了——那一刻,我长出了一口气,从心里佩服楚泠的机智。
接下来二十多天的寒假里,我第一次感到难以名状的寂寞。那时手机虽已开始普及,但大多数中学生都还没有,我也没有。我这才发现,我居然没有楚泠家的电话,也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大年初五那天,我在姑姑家收了三四个叔叔大爷的压岁钱,总共六七百。像最近两三年一样,我不声不响地“咪”了一百,另外的钱,爸爸又喜气洋洋地“退还”我50。我心里暗骂爸爸小家子气深入骨髓,过年还不给我张整的。
忽然,我又想到了楚泠。在我印象中,他的衣着,经常有着adidas或者NIKE之类的logo——真的假的不说,至少颜色看上去很鲜亮。此外,他的CD机,至少在中档以上,即使摔坏了,他也不怎么介意,没过多久就又换个更好的新品。我越发羡慕他,人帅气,身体那么好,而且家里又那么有钱——反过来看,同样的青春,我为什么那么惨?!
那天中午吃完饭,爸爸妈妈和几个亲戚一起搓麻(却从不让我参加),满屋子烟雾缭绕。我走出去,信步来到不远处的小街。那里有个综合批发市场。此时春节已近尾声,很多小贩都穿着脏兮兮的旧大衣,来这里进货。
“操你妈!有你们这么蹬三轮的吗?不要命啦?!”一嗓子怒气冲天的喝骂,从马路中间传来。一个骑摩托车的胖子在马路中间急刹车。那里,虽然既没有红绿灯,也没有人行横道,但正对着批发市场的正门,经常有明显超载的三轮车,飞快地从这里穿过。“找死!操你妈的!”摩托车从我眼前呼啸而过,那个胖子依旧扯着破锣嗓,回过头骂骂咧咧。
我忍不住回过头,顺着那胖子的视线,果然,有两辆平板三轮车,驮着鼓鼓囊囊的一大堆东西,一前一后地从那里疾驰而过。“让一让,让一让啦!”隐约传来的声音,猛然让我的心一动。我定睛凝望,三四十米开外的马路对面,骑在后一辆三轮车上的,明显是个年轻人。——那个声音,还有他那裹着脏兮兮的军大衣的背影,不知为什么,我越看越觉得像楚泠。
怎么可能?想什么呢?!我故意对自己苦笑。然而在我心里,总有团异样的阴霾,久久挥之不去。大概是想让自己,转移一下注意力,我见那边有个杂志摊,便走过去,忽然,一本关于流行音乐的杂志,一下子吸引了我的视线。那本杂志的封面上,三个年轻帅气、上身半裸的大男孩,摆出既帅气又很可爱的pose,露出充满阳光的笑容,仿佛正“含情脉脉”地望着我。周围的背景,是温柔可人的淡粉红色。
那本杂志是塑封的,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过去,这一类杂志我从没买过,也从不关注。在我的印象中,这类杂志主要面向女生或者青年女性——我觉得似乎是这样。然而这一次,我稍微迟疑了一会,就“果断”地掏出钱,把它买下。然后,我几乎是红着脸,匆匆离开那个小摊,反卷着手中的杂志,走了好一会,才在一个小区里,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慌手忙脚地拆开塑封。我凝望着封面上的三个帅男孩,端详了许久,同时不时地环顾四周,直到确认四下无人往我这边注视,这才把杂志翻开。
说实话,仅仅两分钟过后,我便大失所望,后悔花十多块钱买这本破玩意。虽然杂志里的彩图照片很多,“露”的也不算少,而且相当大胆,有很多图几乎都在打政策的“擦边球”,但是,我越看越觉得乏味。除了封面上的帅男孩,几乎其它所有内容都让我失望,女明星的“热辣写真”越多,越让我失望——我看了以后完全没感觉,甚至可说是味同嚼蜡。良久,我长叹了一声。我发现,我真的对女生——哪怕她再漂亮——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唯有帅气、阳光的男生,才能给我最热烈的心动!
那本一大堆美女图的杂志,我思前想后,还是带回了家。
此后,我又好几次买了偶想明星杂志带回家,有时故意让爸爸妈妈看到。爸爸倒是没说什么,妈妈好几次让我别净看没用的闲书,还特别强调:别和女生早恋。我挨了妈妈的一顿唠叨,心里却反而松了口气——在我心里,有些更“严重”的秘密,可以确定,爸爸妈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觉,而且连想也不可能想到。
与此同时,我变得越发不爱和家长甚至周围的所有人说话,越发喜欢一个人独处,喜欢海阔天空地幻想。我幻想的内容,差不多都是我和帅男孩之间的“罗曼史”,有些幻想的内容,明知道完全不着边际,几乎不可能实现,却偏又沉溺其中。
每天晚上,关灯以后,临睡觉前,我越来越喜欢先在床上趴一会——双手抱着或者抓着枕头,让半边脸几乎贴在自己的上臂,本该是肱二头肌的部位,摸上去软软的;闻闻自己的肌肤,淡淡的,没有什么味道,却有种很实在的触感与体温。此刻,我总会用手指,或者用嘴唇,或轻柔、或用力地,抚摸自己稚嫩的肌肤,却幻想着:抚摸我的是另一个人——是个温柔、帅气的年轻男人。这个帅气的男人,在我每次最开始的幻想中,往往是不同的名字、不同的面孔,可是稍后,在我脑海的“投影”中,“他”的外貌乃至一切行为特征,几乎都“不由自主”地和楚泠重合。
——仿佛每个夜晚,楚泠就在我身边,温柔地和我“调情”,彼此分享对方身心的全部……